然后,梦境就开始崩塌。
工藤新一感觉身边的一切都在颤动,逐渐支离破碎。他失足坠入虚空,周围一片漆黑,只有数不清的记忆碎片如同玻璃片一样散布在周围。
那些碎片开始从边缘渗透出一些黑屋,窸窸窣窣飘到工藤新一身边,缠住他的全身。
他像个高空坠落的人,失去了重力,正在虚空中飞速下降。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落地,什么时候才能醒来。
黑雾变本加厉,缠住他的手脚后爬到了脖颈,绕了几个圈。
随即像是有什么东西捂住了他的双眼,手掌的温度传入他体内,驱走了心中一片寒冷。一片黑暗之中,工藤新一不觉得害怕,有这双手在,他觉得安心。
伴随着一阵玫瑰花的香味,他终于挣脱了束缚,漂浮在空中,反手紧紧握住那双手。
紧接着,他就醒过来了。
睁开眼后工藤新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一朵蓝色的玫瑰快要贴到他的脸上。绕开那朵花,他的手正紧紧抓住黑羽快斗的手不放。
“……呃。抱歉?”工藤新一连忙撤开了手。
黑羽快斗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和,只不过这时候平添一丝沙哑,竟从中听出一丝疲惫:“没事。”
“花是我在那个林子的外围随手摘的,长官喜欢吗。”
他现在状况不是很好,依然脸上挂着那幅微笑,就算快撑不住了还是闭不上嘴去调戏工藤新一。
就是,双唇看起来有些充血……这要不是撞到墙上了磕的就是被什么东西咬的。
“黑羽,你怎么了?”工藤新一暂时抛下了脑中那些猜测去关系黑羽快斗现在的身体状况。
不待他辩解什么,工藤新一已经用手背贴上了黑羽快斗的额头。一下子就被烫得收回了手。也是,在冰水里泡上那么长时间,换谁都不一定受得了。
不由分说就把黑羽快斗按到了床上让他休息,顺手吧胸口插着的那支蓝玫瑰拿下来放到桌面上就起身去找药了。
“长官,我真的没——”
“闭嘴。”
其实工藤新一也没好到哪去,走几步路就感觉晕得要吐了。可他死要面子,非得装作一个没事人,也就只能活受罪了。
他还没因为谁生病而特意去照顾过,以往队里有队员生病了他都是往医务室一扔让宫野志保去照料就不管了。这时候倒显得有些笨手笨脚。
黑羽快斗就盈着笑意坐在床边看着工藤新一忙来忙去,刹那眼神中又闪过一丝算得上有些悲伤的情绪,瞬间又恢复正常。
“那个,长官。你手里拿着的是止泻药。”
“……我当然知道!”工藤新一连忙把那盒药塞了回去,又开始在药柜里面东翻西翻,然后锁定了一瓶白色的药瓶。
“长官,那是止痛药。”
“血猎大人,那盒是治胃疼的。”
“指挥官大人……那是有助于消化的……不然还是让我找吧你先去休息一会儿。”
工藤新一满脸黑线,第不知道多少次后把错误的药品放回去彻底没了耐心。这真的不怪他,他从来都是大病直接进医务室躺着,小病能忍则忍,他药箱里的那些药都已经过期不知道多少年了。
但他不想被黑羽快斗取笑,就是不说。
有什么办法呢,面子比命重要。
几番波折后工藤新一终于算是找到了一盒退烧药,顺便把体温计拿了过来几近暴力地把它塞到了黑羽快斗的嘴里。
“我说长官,我可是病号。怎么也得对我温柔点吧?”黑羽快斗吊儿郎当叼着体温计含糊不清道。
工藤新一送他了一个白眼:“下辈子吧。”
这一天折腾下来两个人精疲力竭,就在基地里的医疗室里随便找了两张病床躺着休息。
工藤新一由于刚刚醒来,就算体力不支也睡不着,翻来覆去最终半闭着眼装睡实则是在偷偷看黑羽快斗。
不得不说,这个人是真的好看。虽然黑羽快斗长得和他有几分神似听起来好像在夸他自己。
他睡着的时候倒少了几分平日里那副不正经的样子,面部肌肉放松下来时显得他有点温柔的意味。可能是因为发烧,这会儿面色红润,真正让工藤新一回想起了他们初始那会儿,那时候的黑羽快斗装得真的很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这样一来,工藤新一又忍不住去猜测他到底有着怎样的过去,是和他一样心底深处隐藏一道无法磨灭的伤痕吗?
他大概是真的陷进去了。不知不觉中工藤新一已经坐起了身,就那样看着黑羽快斗出神。
他用眼神描摹着黑羽快斗的每一处五官轮廓,一遍又一遍。他以为自己对黑羽快斗的感情仅限于宿敌——他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上黑羽快斗。
太奇怪了。
即便他们现在表面上看起来是同盟,是搭档是战友,戳破那层薄纸,就会发现其实所有的一切都和他想象得不一样。他们是对立面,就像在面对着一面镜子,哪怕一举一动都一致,也只能站在对方的对面,默默凝望。
他活了这么多年,把半生都捐赠给了血猎组织,去维护着他心中那份所谓的正义,从没有时间留给谈情说爱这种事情。
就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一样,在意识到心中的那份情感,也会手忙脚乱慌不择路。
最开始他还会去自欺欺人告诉自己,他对于黑羽快斗只是因为遇到了命中注定的宿敌而感到新鲜,仅此而已。
他骗过了所有人,唯独骗不了自己的心。
在看到黑羽快斗时心中的那份悸动是真的,他无法否认,于是就放任这份感情滋长。总有一天,因为他的放纵,这份感情会有控制不住的时候,他不怕。能瞒一天,就是一天。
工藤新一拿起了那朵玫瑰,吻上了它的花瓣。柔软的触感划过嘴唇,触感有些似曾相识。
他爱上了一个人,一个他永远只能在远处观望触及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