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闹了会儿，燕雨就在俞群青的催促下睡了。而他自己，待了一会也沉沉睡去。

可不过睡了几个时辰，俞群青便再一次被梦魇惊醒。

梦中的人语犹如一声声催命咒语，那堆血肉模糊的脸横在他眼前，一遍又一遍的质问为什么。

火还在熊熊的烧着，他却再也感觉不到热度，如坠冰窟般，那跳动的火焰在他眼里却成了来自地狱的业火，要烧尽他这般罪孽缠身之人。

俞群青再也忍不住，将脸埋在臂弯中哭了起来。

一旁睡得正沉的燕雨听见了动静，睁开迷蒙的双眼却看到俞群青正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双手紧紧抓住自己领口，呼吸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好像变成了一件难以做到的事。

燕雨吓了一跳，赶忙上前去将人揽入怀中。

怀中人不断的抽泣，燕雨双手轻轻抚着他的脊背，试图给他些许慰藉，却是收效甚微。

俞群青好像终于缓过来一点了，抓住燕雨的衣服。正待燕雨询问，他却突然抬头看着燕雨，啜泣着询问：“阿雨……为什么我还活着……”

一时间，燕雨只觉得有人在他心上重重的掐了一下。他心疼俞群青，但也知道这时无论他说什么俞群青都听不进去，只好将他搂的更紧。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还活着，我只知道我想让你活着。”

燕雨在俞群青耳边说着，那人却突然没了动静。燕雨知道，俞群青这是终于睡着了。

他轻轻将俞群青放下，把剩下的柴火放到自己身边，往火里添了一些柴后又让俞群青的头枕在自己腿上。

看着睡着的俞群青，眉间依然紧皱，燕雨长叹口气：你到底经历过什么，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

一夜过去，俞群青醒来之时天已大亮。第一眼就看到了燕雨，这人靠在石壁上就睡了，竟然还睡的挺安稳。

在回忆起昨晚之事后，俞群青有些愧疚，便想着让他多睡会儿。谁知他一离开这人的腿，燕雨马上就醒了。

“嗯？你醒了？”燕雨似乎极其疲惫，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我再睡一会儿。”

俞群青点点头，燕雨靠回石壁上，手臂往面具上上一遮就又睡了。

既然燕雨已经睡了，俞群青也要给自己找点事情做。他把熄灭的火再次点燃，然后就拿着剩下的草药要去解燕雨的衣服。

他的手刚放上燕雨衣襟，那人就立马睁开眼，抓住他的手腕：“干什么！”

俞群青莫名其妙：“我给你换药啊。”

他说着还晃了晃手上抓着的草药。

燕雨连忙把草药抓到自己手里，支支吾吾的说着自己来。

“你怕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而且你自己怎么上背后的药。”

燕雨默了片刻，才接着说：“我身上……不好看，会吓到你。”

他这一说，俞群青才想昨晚给燕雨上药时，看到的他身上那遍布的伤痕。

燕雨催促着俞群青转过去，说什么也不肯让他给自己上药。俞群青急了，一把抢回草药：“吓什么吓？昨天不是我给你上的？”

此话一说，燕雨无法反驳，只得不情不愿的解开上衣。

此时为白昼，那身上的伤痕显得更加明显，也更加触目惊心。布条下的新伤口已经结痂，可那一大片的血红也让人感到背后一凉。

俞群青扔掉已经脏了的布条，转而换了另外裁好的。燕雨看着他手里白净的布条，这才想起来问：“这荒山野岭，你这绷带哪来的？”

“你管呢。”俞群青言简意赅的回答了他，但燕雨也没接着追问，二人沉默着度过了这上药的片刻。

吃过了两串烤肉，燕雨这才终于想起来要找出去的路。

“那边有一条上去的小道，直接走就行。”俞群青面不改色的吐出一句话，燕雨倒是不能像他这般淡定，拉着俞群青就要走。

俞群青借他的力把人拉了回来，注视着燃烧的火柴告诉燕雨：“不着急，等一会儿晚点再回去，我给你看场好戏。”

？

燕雨满头问号，歪着脑袋看着俞群青。被看得烦了，俞群青就把那人赶到一边去睡觉了。

燕雨再被喊醒的时候，日头已近西山。外面的雪化了许多，只有一点点余雪了。

俞群青站在湿润的土地上，看着西边残阳。那余下的阳光像是给他镀了一层金边，把他衬得像个仙人。

“走吧，好戏要开始了。”

二人顺着那条路爬上了山崖，等他们回到营地旁的时候天已经黑了。隔着远远的，他们就听到营地里的嘈杂声。

不用看，他们就知道这是在找他们。燕雨想要上前去，俞群青却把他拦住不让去。

“等会，还没到重头戏呢。”俞群青饶有兴趣的看着营地里面找着急乱窜的那群人，像是在看小戏一样。

燕雨想说些什么，但俞群青适时的拦住了他。他手指向前，示意燕雨看过去。燕雨顺着他指的方向，只看到了俞群岚穿着那身素色长衫颓然走入人群中。

“各位，我们刚刚已经找到了王上的尸体……”

他的语气中包含了万般悲痛，这悲痛感染了在场所有人。站在俞群岚身后的俞婉甚至已经哭了出来。

几个小厮抬着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来到人群中央，那尸体身形和俞群青差不多，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一般无二。

众人见此，无一不是低头缄默。隐隐的，俞群青还听到了一些啜泣的声音。

俞群岚收拾了心情，带着悲痛万分的表情下达通知：“王上驾崩，这里也有本王的失职，现下要事是要赶快回到王都，安葬王上。”

燕雨好像听到了身边人的一声嗤笑，还没等他转过去问俞群青，那人就已经拉着他的手走了出去。

“各位好兴致，这般深夜都不睡觉啊。”俞群青松开了燕雨的手，自行来到了人堆中。

那围着的一群人看是俞群青，连忙跪在地上，喊着“吾王万岁万岁万万岁”。

俞群青走到俞群岚面前把他扶起，安抚一般拍拍他的手背：“朕让王兄担心了，放心吧，朕没事。”

俞群岚感动的点点头，那边俞婉见俞群青回来了，赶紧扑到他怀里撒娇：“王兄！你终于回来了！婉儿都担心死了！”

俞群青置手抚抚那人头顶：“是啊，朕回来了。”说完又转身对着其他人说：“各位散了吧，朕无碍，冬猎明日照常进行。”

在整齐的“是”声后，原本热闹的场地便冷了下来。那具尸体被俞群青安排埋了，俞婉和俞群岚也自行回到了自己的帐里。

燕雨跟着俞群青回到帐中，身上瞬间暖和了。俞群青脱下自己身上已经脏了的衣服扔给燕雨，换了件轻便的衣服就做到火盆旁边烤火。

“阿青，你让我看的是什么？”燕雨没搞懂，认真的发问。俞群青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甩给他一句“自己琢磨”就盖上被子睡了。

燕雨耸肩，抱着俞群青换下的衣服交给了随行的洗衣娘。

俞群青的衣服都要先给燕雨检查，他对他的衣服很熟悉。但此时不知道为什么，燕雨总觉得好像少了一件衣服。一翻，果不其然，少了一件贴身内衬。

燕雨这才想起俞群青给自己处理伤口的布带上面的花纹有点眼熟，他将手置于左胸口前，只感觉一股暖流充满了那里的某个东西。

第九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