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戈尔,跟我出来下。”
走廊里的消毒水味比病房里更浓,混着窗外飘来的夏末热风,闷得人太阳穴突突直跳。
带叶戈尔出来的警察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肩章上的星徽在顶灯下发着冷光。他往左右看了眼,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忌惮:“兄弟,跟你透个底——瓦夏家姓沃斯科博伊尼科夫。”
叶戈尔叼着的牙签“啪嗒”掉在地上。
他喉结猛地滚了下,插在裤兜里的手指瞬间收紧,指节泛白。沃斯科博伊尼科夫——俄罗斯谁不知道这家族的厉害?明面上是石油大亨,暗地里的势力盘根错节,黑白两道通吃。
“老沃斯科博伊尼科夫就这么一个独苗,昨天从莫斯科赶过来,在停尸房守了一夜,眼睛红得像要吃人。”警察拍了拍叶戈尔的胳膊,目光落在他那军绿色作训服上,带着点敬重:“刚才要不是你反应快,真让她扑上去,麻烦就大了——这个女孩持美国护照,大使馆那边已经来过人了,真出点事,外交层面都不好收场。”
叶戈尔没说话,脑子里像有台生锈的机器在转。沃斯科博伊尼科夫……他原以为不过是个普通的富家子,没想到踢到了铁板。
“所以,”警察凑近了些,声音压得更低,“局里的意思,先把这姑娘转去别的医院。你辛苦下,先陪着过去?等风头过了,或者家属情绪稳定点再说。”
让他当保姆?叶戈尔心里嗤笑一声。他叶戈尔从军营出来,混的是刀光剑影的路,什么时候伺候过病号?别说三天,就是三个小时都嫌磨人。
可转念一想,他又咬了咬后槽牙。
沃斯科博伊尼科夫家要是真铁了心查,以他们的能耐,迟早能查到拉达车的痕迹,查到他和瓦洛佳头上。
但现在不一样。
病房里那个失忆的女孩。是车祸唯一的幸存者。她活着,就是最好的幌子。就算将来查到点蛛丝马迹,他大可以把所有事都推到这女孩头上——反正她什么都不记得。
一个美国籍的“肇事者”,总比两个刚退伍的农村小子,更能让那家人泄愤。
叶戈尔眼底的慌乱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他抬眼看向警察,脸上露出点恰到好处的为难,又很快变成“服从安排”的恳切:“行,没问题。只要能帮上忙,我带她回我老家,保证没人能找到她。”
才怪。
拖着一个不能走不能动的女人回家,叶戈尔在回家路上几次喊停,想把这个女人丢下车一走了之。这女人简直是个麻烦制造机:刚开出没三里地,说渴;递了水,又说冷,要盖毯子;盖了没两分钟,嫌热,把毯子扔到后座;没过多久,又支支吾吾:“帮我……挠挠背,有点痒……”
叶戈尔耐着性子伸手,指尖刚碰到她后背的衣料,又听见她哼唧:“脖子酸,再往上点……对,就这儿……”
没等他收回手,她又往他身上靠,眉头皱着:“头疼,想躺平点。”
叶戈尔毕生的耐心像被抽丝似的,一点点耗光。他盯着车窗外掠过的树林,心里盘算着:再说一句,就让瓦洛佳把车开进去,挖个坑埋了省事。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你也喜欢我?”月莎说完自己先愣了下,似乎也觉得“也”字突兀,抿了抿唇。躺在他腿上,只听到叶戈尔喉间溢出声嗤笑,他高高抬着下巴,充满了不屑和嘲弄的眼神也只有后视镜里能看到:“我可不是瓦夏那么有钱的家伙,哪敢喜欢你?”
“你在吃醋?”月莎歪了歪头,认真得像在解算术题。
叶戈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