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方的医院和城市没法比,不知道是医生还是护士喝了酒,就诊室内弥漫着浓烈的酒味。叶戈尔本想把她丢在这里就走,可女孩那双可怜巴巴的眼睛,却像黏住了他似的,一眨不眨地望着,让他迈不开脚。
“证件。”
叶戈尔从警察给的包里翻出护照,那只粉色链条羊皮包上还沾着未擦净的血迹。护士翻开护照时,特意抬眼瞧了女孩一下,那眼神让叶戈尔都疑心,这位护士莫非认识她。
“我们这儿只能处理外伤,要是看脑科,建议您还是去莫斯科。”医生一层层解开她身上的绷带,玻璃碎片刺穿的伤口密密麻麻爬满肌肤。叶戈尔没什么表示——只要人活着就好,能不能彻底治好,和他无关。
“嘶…”
缠在头上的纱布被医生解开时,她疼得眼睛瞬间红了,带着伤痕的手猛地攥住了叶戈尔垂在身侧的手。叶戈尔低头的瞬间,医生刚好解开裹在她脸上的最后一圈绷带。
诊室里陡然陷入死寂。
“疼…”
她瘦弱的身子四肢纤细,却处处是伤,连脸上都未能幸免——额头一大块伤口渗着血,可即便狼狈至此,那副模样还是让人不由自主地怔住。电视里的漂亮女人见得多了,可漂亮到胜过屏幕影像的人,出现在这公路都坑洼不平的穷乡僻壤,简直像神迹降临。
黑发黑眸,眉梢眼角生得恰到好处,鼻梁精致,唇形不宽不窄,若没有满身伤痕,她完美得挑不出一丝瑕疵。尤其那双眼睛,灵动得让人挪不开视线,此刻脸色苍白地躺在那里,活像个精致却破碎不堪的洋娃娃。
叶戈尔不禁握紧了她的手,眼里满是震惊。
护士看过护照上的照片,早有心理准备,最先回过神:“要办理住院吗?”
“不要。”
攥着他拇指的小手紧了紧,叶戈尔听见自己低低“嗯”了一声。她那双黑珍珠般的眸子闪着委屈的泪光,脑袋歪着,紧紧贴住他的腿:“你去哪,我就去哪。”
一个失去记忆的人,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叶戈尔。像初生幼鸟的印痕行为,会本能地追随第一个映入眼帘的活物。
瓦洛佳在医院外面等了一个多小时,结果看到叶戈尔又抱着那女孩出来,他都懵了。连忙推开车门跑上去,“你在—
他话都没说完,叶戈尔怀里的女孩攥着叶戈尔的衣领,像是被吓到了一样,直往叶戈尔的怀里钻。只露一半的侧脸,就足矣让他失去声音,愣在原地。
“他叫瓦洛佳,是我的好朋友。”叶戈尔不怎么会哄人,但是他长得好看,颇有英气的长相带着野性和硬朗,语气一软,和他身上桀骜不驯的气质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月莎一抬头就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眼睛。脸就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你带她回去,斯特莎怎么办?”
瓦洛佳吐出的名字,是叶戈尔在军营里天天念叨的人。此时他正抱着女孩换了个姿势,让她搂住自己的脖子,靠在肩头——这动作做得全然下意识,直到“斯特莎”三个字入耳,他才猛地清醒了几分。
“斯特莎是谁?”
女人的直觉总是敏锐,即便失忆,女孩也嗅到了一丝威胁。她把他抱得更紧,一身药味混着血腥味,轻飘飘的身子压在怀里,却让叶戈尔觉得异常沉重。她脸上深浅不一的伤痕,衬得那张过分美丽的脸蛋愈发楚楚可怜,凌乱的发丝贴在颊边,睫毛上悬着的泪珠欲落未落,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朋友。”叶戈尔眨了眨眼,没等她再问什么,抱着她弯腰低头进了车厢。只留瓦洛佳站在原地,眼睛和嘴巴都张得老大。他是没料到,自己在叶戈尔心里的地位,居然有一这么一天,比斯特莎还高。他是好朋友,而青梅竹马的斯特莎只是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