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上的龙虾壳堆得冒了尖,红油裹着姜丝浸在白瓷盘底,旁边两碟烧鹅、叉烧泛着油亮的蜜色,唯独角落摆着盘清炒芥兰,绿得清爽——像突然闯进这做大城市的小红。
Leslie的目光几乎粘在她身上。两条麻花辫编得紧实,乌溜溜的头发贴着耳后,辫尾那截红绳有点毛躁,该是自己搓了线系的,垂在胸前。随着她低头扒饭的动作轻轻晃。没涂脂粉的脸透着健康的粉,尤其鼻尖,沾了点饭粒,她自己没察觉,只睁着眼睛直勾勾盯着叉烧,那眼神干净得像刚从山涧接的泉水,连“想吃”都明明白白写在瞳孔里,半分遮掩都没有。
是纪录片里的模样。上周他在电视台候场,后台电视正放着对岸农村的片子,镜头扫过田埂上的姑娘,也是这样的麻花辫、这样干净的眼神,连攥着衣角的小动作都分毫不差。
此刻人就坐在对面,Leslie竟有些恍惚。
唇红齿白,吃到甜味了还会亮起眼睛,然后大口扒饭,吃得两腮鼓鼓的。
“十仔。”六姐给他夹了龙虾肉,Leslie这才回过神,目光还没从小红脸上挪开,就见她飞快地翻了个白眼,嘴凑到碗边,气呼呼地咬了口饭,声音像蚊子哼:“臭流氓。”
“你说什么?”声音虽小,却清清楚楚飘进Leslie耳朵里。他眉峰一压,原本带笑的眼睛沉了沉——
他皮肤偏黑,一皱眉,阴影落在眼窝,倒真显出几分凶气。小红扒饭的手瞬间顿住,筷子捏得发白,头埋得更低,连腮帮子都不敢鼓了,只剩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扫出小扇子,典型的欺软怕硬。
六姐手里的筷子没停,眼睛盯着客厅的旧电视,余光却把两人的动静收得明明白白,嘴角偷偷勾了勾,没出声。她是看着Leslie长大的,这小子小学就知道拍拖,见了漂亮姑娘更是挪不开眼,此刻眼神里那点促狭藏都藏不住,明显是故意逗小红。手心手背都是肉,只能装没看见。
果然,冷了没两秒,Leslie就捧着碗往前凑了凑,手肘撑在桌上,身子微微前倾,挑眉时眼尾带了点痞气,连声音都放得轻:“哎,我刚才好像听见,有人说我帅?”
“你——”小红猛地抬头,脸涨得像刚从藤上摘的西红柿,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睛瞪得溜圆,像被惹毛的小兔子,“你、你不要脸!我才没说!”话虽硬气,声音却越说越小,最后几个字细得快听不见,说完又飞快地低下头,用筷子戳着碗里的饭粒,把白饭戳出一个个小坑。
Leslie看得乐,这性子倒真像纪录片里那姑娘——看着怯,骨子里还有点小倔。他刚想再逗两句,六姐就在桌底轻轻踢了了他一脚,坏了,差点忘还有长辈在。
他立马收了玩笑的心思,夹起一瓣带黄的龙虾肉,嚼得脆响,语气里满是讨好:“哇,六姐的手艺还是这么绝!这龙虾,我上次在尖沙咀那家米其林吃的,贵得要命,还没你煮的鲜——你看这虾黄,都渗进肉里了,咬着满嘴香!”
“油腔滑调,马屁精。”
脆生生的声音飘进耳朵,Leslie愣了愣,筷子停在半空中——自己好心放过她,怎么还挨骂?他故意皱起眉,眼尾往下压,装出之前那副凶模样,想再唬唬她。可没想到,她这次没低头,反而把碗往脸前凑了凑,挡住六姐的视线,对着他吐了吐舌头,又小声重复了遍:“马屁精。”尾音还带着点笑,没一点怕的。
哪来的七岁小孩?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