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禁宫囚鸟
宫墙外的自由只持续了不到十二个时辰。
我蜷缩在寝宫角落，额头抵着冰冷的墙面，全身每一寸骨头都在抗议。罗网的杀手比预想中来得更快，在咸阳城外十里处的树林里截住了我。若不是影密卫突然出现搅局，恐怕我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公主，该喝药了。"青禾轻手轻脚地走进内室，手里捧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
我抬头看了一眼，又转回去面壁。自从被押回宫，我就被强制灌下这种抑制内力的药物，每天三次，比吃饭还准时。
"放下吧。"我哑着嗓子说。
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药碗放在床边小几上："赵大人说，若公主再不肯自己喝，就要派人来'帮忙'了。"
我冷笑一声。赵高这条毒蛇，现在连掩饰都省了。三天前那场"逃亡未遂"后，嬴政下令将我禁足寝宫，撤走所有侍卫，只留青禾一人伺候——明为照顾，实为监视。
"系统，扫描这碗药。"
「分析中...成分与之前相同：雪莲、茯苓、离魂草混合剂，可抑制内力运行12-15小时。新增微量成分：迷心散，可能导致短期记忆混乱」
我眯起眼睛。换配方了？看来赵高嫌我"不听话"，想加点料。
"青禾，"我突然转身，"去把我妆奁最底层的那盒胭脂拿来。"
青禾愣了一下："公主是要...梳妆？"
"怎么，我被禁足就不能打扮了？"我故意提高音量，"快去！"
等青禾转到外间，我迅速将药汤倒进床边的盆栽里，把空碗放回原处。这株山茶花这几天可没少"喝药"，叶子都开始发黄了。
"宿主，这样不是长久之计。"系统提醒道，"赵高迟早会发现。"
"能拖一天是一天。"我在心里回答，"系统，扶苏那边有消息吗？"
「昨晚收到的密信已解密：扶苏被软禁在上郡行宫，暂无性命之忧，但赵高派去的使者频繁出入，似在罗织罪名」
我握紧拳头。历史正在加速走向那个黑暗的节点——扶苏被赐死。我必须想办法阻止，但现在自身难保...
青禾捧着胭脂盒回来时，我已经恢复了那副半死不活的样子靠在床头。
"放那儿吧。"我懒懒地指了指妆台，"我想休息了。"
青禾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行礼退下。确认她离开后，我立刻翻身下床，从胭脂盒夹层取出一枚小巧的铜钥匙。这是上次与扶苏密谈时他给我的，能打开寝宫密道的暗门。
嬴政的皇宫遍布密道，据说是为防刺杀准备的。我的寝宫恰巧有一条通往宫外，但出口在哪个犄角旮旯就不得而知了。
"系统，能扫描密道布局吗？"
「能量不足，需近距离接触触发点才能激活局部扫描」
我叹了口气，把钥匙藏回原处。现在还不是时候。赵高肯定派人十二个时辰监视着我的寝宫，贸然行动只会再被抓回来，下次可就没这么好待遇了。
窗外传来整齐的脚步声，我撩开窗帘一角，看到一队侍卫正在庭院里巡逻。人数比昨天又增加了，而且全是生面孔——赵高的亲信。
"公主，月神大人到访。"青禾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心头一紧。自从上次假装被她控制后，我们还没见过面。这次突然造访，恐怕来者不善。
"请她进来。"
月神依旧一袭紫衣，面纱遮面，但今天身边多了两个阴阳家的侍女，一左一右站在门口，明显是要防止我再次逃跑。
"公主近日可好？"月神的声音轻柔如常，但眼神冰冷。
我继续保持被控制后的木讷状态："谢大人关心，一切如常。"
月神走近几步，突然伸手扣住我的手腕。她的手指冰凉如蛇，搭在我的脉搏上。
"药都按时喝了？"
"是的，每日三次，不曾间断。"
月神眯起眼睛，另一只手突然按在我额头上。一股阴冷的力量侵入我的意识，像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脑中爬行。我强忍不适，让思绪放空，只重复"效忠阴阳家"的念头。
"系统！她在干什么？"
「深层意识扫描！宿主保持镇定，系统正在构建虚假思维屏障」
几秒钟后，月神收回手，似乎满意了："很好。东皇大人已同意见你，三日后我来接你。"
我机械地点头："谨遵大人吩咐。"
月神又交代了几句"安心休养"之类的话便离开了。等她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我才允许自己大口喘息，后背已经湿透。
"系统，她发现异常了吗？"
「扫描未发现异常，但月神设置了意识标记，宿主若离开皇宫超过十里，她会立即感知到」
该死！这不等于给我装了个人体GPS吗？
"有办法解除吗？"
「需消耗50点能量，目前储备不足」
我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三天后要被带去见东皇太一，谁知道那老怪物打的什么主意。而扶苏还在上郡等死，天明不知所踪...
"公主！"青禾突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出大事了！有刺客行刺陛下！"
我浑身一僵。荆轲刺秦！这段历史我太熟悉了，但没想到会发生在此时。
"陛下可安好？"我急切地问。
"听说受了轻伤，但无大碍。刺客当场伏诛，据说是燕国派来的..."
我松了口气，随即又提心吊胆起来。历史上荆轲刺秦后，嬴政性情大变，对六国遗民和反对势力展开残酷镇压。如果这次也一样...
"系统，历史线变动率现在多少？"
「分析中...核心事件吻合度92%，细节变动率8%，尚在可控范围」
还好，大方向没变。但接下来的腥风血雨，恐怕比历史上记载的还要惨烈。
果然，第二天宫中气氛就变得肃杀起来。侍卫数量翻了一倍，所有宫人进出都要接受严格搜查。我的寝宫外多了四名带刀侍卫，连青禾出入都要被盘问。
傍晚时分，赵高亲自来宣旨：即日起，所有皇子公主未经传召不得踏出各自宫苑半步，违者以谋逆论处。
"公主可听清了？"赵高似笑非笑地看着我，细长的眼睛里闪烁着恶毒的光芒。
"臣妾领旨。"我面无表情地回答。
赵高凑近一步，压低声音："公主最好安分些。陛下如今对叛逆之事深恶痛绝，连太子殿下都...呵呵。"
我强忍住一拳打在他那张丑脸上的冲动："多谢中车府令提醒。"
赵高离开后，我立刻让系统尝试联系扶苏，但所有通讯渠道都被切断了。宫中的影密卫也被大规模调换，现在全是赵高和胡亥的人。
第三天清晨，我被一阵喧哗声惊醒。推开窗户一看，宫墙外浓烟滚滚，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
"怎么回事？"我问匆匆进来的青禾。
"回公主，陛下下令焚烧《诗》《书》及百家著作，抓捕了一大批儒生和方士..."青禾声音发抖，"听说...听说已经处决了好几百人..."
焚书坑儒！我双腿一软，跌坐在榻上。嬴政彻底黑化了，历史上著名的暴政正在我眼前上演。
"宿主，历史关键节点警告：扶苏因谏阻焚书坑儒被贬至更偏远的边关，此为赵高设计赐死他的前奏」
"我该怎么救他？"我绝望地问，"我现在连这间屋子都出不去！"
「建议：优先自保，积蓄力量。月神即将到来，此为契机」
系统说得对。眼下我只能先应付月神，再图后计。
午时整，月神如约而至。今天的她换了一身暗紫色长袍，头戴银月冠，气场比平日更加强大。
"公主准备好了吗？"她轻声问，仿佛在邀请我去赏花而非面见最危险的敌人。
我机械地点头："随时听候大人差遣。"
月神满意地笑了，伸手轻抚我的脸颊："好孩子。走吧，东皇大人不喜等待。"
两名阴阳家侍女上前，一左一右架住我的胳膊。月神取出一条黑绸带，蒙住我的眼睛。
"路途隐秘，委屈公主了。"
眼前一片黑暗，我只能凭感觉记下转弯的次数和步数。大约走了半刻钟，空气突然变得阴冷潮湿，脚下从石板变成了松软的泥土——我们很可能进入了某条地下通道。
"系统，能记录路线吗？"
「正在构建地下路径模型...警告：检测到高能干扰，部分区域无法扫描」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终于停下。眼罩被取下，我眨了眨眼适应光线。面前是一座巨大的青铜门，门上雕刻着日月星辰的图案，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
月神上前，在太极图的阴阳鱼眼上各按了一下。青铜门无声滑开，露出里面幽暗的空间。
"进来吧。"月神拉着我的手走进去。
门内是一个圆形大厅，四周墙壁上镶嵌着无数发光的宝石，宛如星空。大厅中央是一个水池，水面平静如镜，倒映着"星空"。池边站着一个人，背对着我们，身穿绣满星象的黑袍，头戴高冠。
"东皇大人，人带到了。"月神恭敬行礼。
那人缓缓转身，但我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脸——仿佛有一层迷雾笼罩着他的五官，只能隐约看到一双深邃如渊的眼睛。
"异世之人。"东皇太一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终于见面了。"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他果然知道我的来历！
"宿主，极端危险！此人精神力深不可测，系统将进入隐匿模式」
系统的声音突然变得微弱，随即完全消失。我顿时慌了神——六年来系统从未离线过，这东皇太一到底什么来头？
"不必呼唤你那'小助手'了。"东皇太一轻笑，"在这里，它听不见你。"
他连系统都知道？！我强装镇定，继续保持被控制的状态："东皇大人有何吩咐？"
东皇太一走近几步，那股压迫感几乎让我窒息。他伸手抬起我的下巴，我不得不直视他那双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
"有趣。"他端详着我的脸，"两个灵魂完美融合，难怪连月神都差点被瞒过去。"
我的心沉到谷底。伪装被识破了！
"大人明鉴。"我决定破罐子破摔，"不知大人想要什么？"
东皇太一放开我，转身走向水池："未来。我想知道你来自怎样的未来，那个世界的大秦命运如何。"
原来如此。他想通过我窥探历史走向。但告诉他实话等于自杀——谁会留着一个知道帝国覆灭的隐患？
"在我的世界，大秦帝国绵延万世，陛下被尊为千古一帝。"我面不改色地撒谎，"诸子百家归顺，四海升平。"
东皇太一突然大笑，笑声在大厅里回荡，震得我耳膜生疼："谎言！若真如此，你为何费尽心机要救扶苏？为何暗中联络墨家？"
他怎么会知道这些？我后背发凉，难道月神的精神控制不仅能监视，还能读取记忆？
"我..."
"不必狡辩。"东皇太一打断我，"我知道你来自怎样的未来。帝国二世而亡，楚汉相争，刘邦建汉...我说得可对？"
我瞪大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不科学！
"很惊讶？"东皇太一的声音带着几分得意，"阴阳家窥探天机的本事，远超你的想象。"
他转向水池，挥了挥袖子。平静的水面突然泛起涟漪，随后浮现出清晰的画面——咸阳宫燃起熊熊大火，胡亥被太监勒死，子婴素车白马向刘邦投降...
"这是既定的未来。"东皇太一的声音变得阴冷，"但有了你，一切都会改变。"
我警惕地后退一步："什么意思？"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变数。"东皇太一转身面对我，"特别是当你和那个男孩在一起时，产生的能量足以扭曲命运之线。"
那个男孩？他是指天明？
"我不明白..."
"很快你就会明白。"东皇太一突然抬手，一道金光射入我的眉心，"这是给你的'礼物'。"
剧痛瞬间席卷全身，我跪倒在地，抱头呻吟。有什么东西强行钻入我的意识，像烧红的铁棍在搅动脑浆。
"宿主！"系统的声音突然恢复，但充满杂音，"抵抗入侵！他在植入精神烙印！"
我咬紧牙关，拼命抵抗那股外来力量。就在我快要坚持不住时，胸前的玉佩突然变得滚烫，一股暖流涌入四肢百骸，与东皇太一的力量相抗衡。
"嗯？"东皇太一略显惊讶，"嬴政给你的玉佩还有这种功能？有意思..."
趁他分神，我猛地扑向水池，将整个手臂插入水中。冰冷的水流瞬间破坏了东皇太一的法术，大厅里的"星空"开始闪烁不定。
"大胆！"月神厉喝，一道紫光朝我射来。
我狼狈地滚到一旁，紫光击中我身后的石柱，炸开一团火花。
"系统！紧急传送！"
「能量不足！最大传送距离：三十丈」
三十丈就够了！我爬起来就往青铜门冲去。月神再次出手，这次我躲闪不及，左肩被紫光擦中，顿时火辣辣地疼。
东皇太一却没有追击，只是站在原地冷笑："跑吧，小老鼠。你身上的印记已经激活，无论跑到哪，我都能找到你。"
我顾不上回应，拼命推开青铜门，冲进黑暗的甬道。身后传来月神的脚步声，但很快就被甩开了——系统提供的夜视能力让我在漆黑中如履平地。
七拐八绕后，我终于看到一丝光亮。出口被杂草掩盖，我奋力扒开，一头钻了出去。刺眼的阳光让我眯起眼——这里是咸阳宫最北边的废弃花园，离我的寝宫不远。
"系统，东皇太一说的印记是什么？"
「检测中...发现异常精神标记，与月神设置的追踪标记不同，此标记更深层，暂时无法移除」
也就是说，我现在是阴阳家的GPS定位目标了？
"能屏蔽吗？"
「可临时屏蔽，但每次最多维持12小时，消耗能量巨大」
总比没有强。我检查了一下左肩的伤，只是皮肉伤，不算严重。衣服破了，但好在颜色深，血迹不太明显。
避开巡逻的侍卫，我悄悄溜回寝宫。青禾不在，估计是去领午膳了。我赶紧换下破损的衣服，简单包扎伤口，然后瘫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
东皇太一知道我是穿越者，知道系统的存在，甚至知道秦朝会二世而亡...这太可怕了。更糟的是，他似乎对我和天明有特殊兴趣，说什么"在一起时会产生能量"...
"系统，东皇太一到底是什么人？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资料不足，推测：此世界阴阳家首领拥有部分跨维度感知能力，可能与其他穿越者有过接触」
这个猜测让我不寒而栗。如果东皇太一接触过其他穿越者，那些人现在在哪？还活着吗？
正当我苦思对策时，青禾慌慌张张地跑进来："公主！不好了！陛下下诏，将太子殿下贬为庶人，发配岭南！"
我猛地坐起，牵动伤口疼得龇牙咧嘴："什么时候的事？"
"刚刚朝会上宣布的！听说太子殿下上书反对焚书坑儒，触怒了陛下..."
历史重演了！接下来就是那封假诏书，赐扶苏自尽！
"青禾，帮我准备纸笔。不，等等..."我警觉地看了看四周，"你最近出宫，可有听到一个叫荆天明的少年的消息？"
青禾摇摇头："奴婢没听说过...不过，"她压低声音，"昨天听膳房的小厮说，有个白衣剑客带着个半大孩子在城南酒馆出现过，跟官差打了一架后不知去向。"
盖聂和天明！他们果然来咸阳了！
"宿主，新任务发布：在赐死诏书下达前救出扶苏。奖励：高级易容术（永久）」
这任务来得正是时候。我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既然东皇太一已经识破我的伪装，宫里又危机四伏，是时候真正逃跑了——但在那之前，我必须拿到一样东西。
"青禾，你听着。"我抓住侍女的手，"今晚我要离开皇宫，真的离开。但我需要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
夜幕降临，我静静等待宫中守卫换岗的时刻。青禾已经按计划去引开寝宫外的侍卫，而我则取出铜钥匙，轻轻旋开床头暗格。
暗格中是一个精致的玉匣，里面放着嬴政六年前给我的那块玉佩——与天明脖子上那块本是一对。这可能是将来相认的重要信物，绝不能丢下。
"系统，屏蔽印记，准备传送。"
「屏蔽启动，消耗30能量，剩余45%...警告：东皇太一可能已察觉异常」
顾不上那么多了。我换上一身利落的夜行衣，将玉佩贴身收好，来到寝宫后室的衣橱前。移开最底层的隔板，露出一个不起眼的锁孔。
钥匙插入，旋转，伴随着轻微的"咔嗒"声，衣橱后的墙壁无声滑开，露出一条幽深的隧道。
"再见了，咸阳宫。"我最后环顾了一圈生活六年的地方，转身踏入黑暗。
这一次，我不会再被抓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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