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六,晏居楼。
老板赵无相坐在桌边唉声叹气。
“没人帮你干活儿,赵老板便这般心灰意冷?”萧瑾瑜进门时,如此揶揄道。
赵无相连忙起身相迎:“安郡王,小人的伙计们死了,小人伤心难过,安郡王……”他顿了顿,声音渐小,“安郡王怕是奚落得不好……”
“赵老板言重,本王怎敢奚落你?”萧瑾瑜冷冷嘲讽,“你能骗过这么多人的眼睛,连三法司的官差都被你蒙在鼓里。本王向你讨教偷梁换柱之法,哪有奚落之意?”
赵无相心中大呼不妙。看来事情暴露了。
几天前,蝴蝶谷主找到他,问他想不想在龙舟竞渡中夺魁。赵无相其实对赏赐兴趣寥寥,可他更不想让竞争对手占便宜。广泰楼的生意本就比自家红火,若在这种闲事上还让它抢了风头、分了客流,他赵无相岂不是既丢面子又吃亏?
蝴蝶谷主说,手下正好有二十位水客,撑船摇橹素来是好手,且这些人曾经结伴多年,出没江海,多经风浪,做起事来配合得天衣无缝。用这二十位顶替伙计们,保管晏居楼能赢。
赵无相和蝴蝶谷主有多年私交,他想也没想,就痛快应下这桩事。那些伙计们为了参加龙舟赛,个个热情高涨,摩拳擦掌,一听说不能去,心里都愤恨难平。有几个脾气急的,掀桌子拍凳子和赵无相叫板,被他迷晕了,扔进柴房里捆起来。
谁也不曾逆料,二十个人会在赛中死去,而且死得那么蹊跷。赵无相暗想,如果人没死,萧瑾瑜应该不会找上门来。他只在心底暗骂那些人死得不是时候。
但也无妨。赵无相不是很心虚。民间这种小事情,睁只眼闭只眼就过去了,冒名顶替龙舟会竞渡儿,又不是顶替科考。
老百姓犯过错,一丁点儿而已,何必紧抓不放?赵无相以为,虽然萧瑾瑜一板一眼,但他毕竟是三法司的官,若他拿捏百姓,是要留话柄的。
“这人自诩清正高标,应当去为难权贵,不会为难我这个普通老百姓。”赵无相心想。他后退两步,装蒜示弱,不信萧瑾瑜能拿他怎么样。
萧瑾瑜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朗声说道:“普通百姓安分守己,自力更生,本王只当体恤。可有人看似无辜,实则心怀不轨,便不好再自居弱势了吧?”
赵无相浑身不自在。他瞅了瞅萧瑾瑜身旁的楚楚,更是暗呼倒霉。
坊间传言不断,说安郡王妃是民间来的女仵作,看上去呆头呆脑,平平无奇,然其办案佛心妙手,雷厉风行,尽显果断智慧,丝毫不亚于她夫君。
赵无相大概猜到了,那二十位的身份之所以能被识破,多半是由于这位安郡王妃的查验。
他所想不错。楚楚验尸结果,证明那些死者根本不是寻常酒楼的伙计。
其一,二十个人身上皮肤白嫩,手掌、脚底表皮松弛,说明他们经常下水;
其二,他们肩背宽大,上有常年扛刀、枪的凹痕,且背部、腰腹、大腿遍布伤疤,说明他们不是普通渔夫,更可能是打劫的水匪;
其三,他们四指下方的老茧连成线,拇指中心有圆茧,可推断他们经常操练棒状武器,进一步印证其水匪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