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九现在在哪一处凡世,是东华帝君派白辰前来问他的父君和娘亲的。
为免自己儿子夹在中间,白浅只好如实相告。
这会东华帝君支着头,自己一个人闲闲躺在太晨宫的园林中,睇着铜镜中那两个人有说有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觉得周身不舒畅。
彼时凤九拉着叠风蹲在地上,叠风不解:“我们为何要蹲着?”
“因为恐怕还要等上许久,蹲着没那么累。”
叠风还是说了真话:“应该是坐着没那么累吧?”蹲还是挺累的。
凤九一怯,便哈哈哈地笑了起来,然后矮身坐了下去,就坐在泥地上:“你不早说,我怎么就想差了?”她呆萌地拍着自己刚刚停止运转的脑袋,又说:“你果然是我姑姑的大师兄,说话风格都一样,完全不拐弯抹角,凤九就最喜欢同直接的人交往了,哈哈哈哈哈……”
叠风便也盘腿坐下,呐呐地说:“我也一样,从前不喜欢女神仙,因为都觉得她们要不像瑶光上神那般清高,要不就像母妃那般唠叨,却没想到还有像小十七那样的女神仙,喜欢舞刀弄枪,喊打喊杀的,她有时候甚至比我们还要仗义,从前以为她小,所以爱撒娇一些,后来才知道,因为她是个女娇娥。所以我想,我也是喜欢与直接的人交往的。”不然怎么会与白浅那么要好呢?
见叠风一下说了很多,发现平时不爱说话的人碰到想说的事也是滔滔不绝的。凤九曲起双腿抱着,把下巴搁在膝盖上,却侧头看向他:“所以你暗恋我姑姑?”
“不不不!”叠风吓得摇头摆手:“我哪敢与太子殿下挣?小十七是我的妹妹,啊不,是弟弟。”
“那若我姑姑也喜欢你呢?”八卦一直是凤九的擅长,不过她把这叫做“好奇心”。
叠风认真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根本没有想过这种可能。”
“你说奇怪不奇怪?我姑姑是四海八荒第一美人,却鲜少有追求者,你说是为何?”
“我也不知道。”叠风摇摇头,风月之事于他而言,也甚是高深。
“我觉得是因为我姑姑之前太宅了,然后又有了太子殿下,就将她的桃花全挡了。”
叠风再次点点头:“有道理。”
凤九得到认可,开心地笑了。
叠风看她美丽的侧脸也勾起了唇:若先前他没有拒绝白奕上神与凤九成亲的建议,是不是也会如小十七和太子殿下那般恩爱呢?
“哇!!开了开了!!”却见凤九忽然兴奋地一跃而起,已经往前跑去。
叠风站起身,笑着跟上她。
凤九在看花,叠风在看她。
“原来这就是凡间的昙花,怪不得凡人说昙花一现,原来真的这般难得。”眼前昙花伴着徐徐微风相继开放,一眼望去,在黎明最黑暗前时分,竟也泛着幽幽的白光,煞是迷人。
“嗯,听说昙花花开到花谢,只有不到两个时辰的时间。”
“你知道吗?昙花又叫韦陀花。”着魔般的凤九,一眨不眨眼地盯着这一片花海,生怕看不够,或是看不及时。
叠风侧头看她弥漫着一层柔和白光的侧脸,也有片刻的失神。
凤九继续说道:“昙花原是一位花神,她在天界时每天都开花,四季都灿烂。可她爱上了每天给她浇水除草的年轻人。后来此事让当时的老天君知道了,于是将花神抓了起来,把她贬为每年只能开一瞬间的昙花,不让她再和情郎相见,还把那年轻人送去灵鹫山出家,赐名韦陀,让他忘记前尘,忘记花神。 ”
“结果呢?”叠风见她恍若在梦中,有点担心。
“结果多年过去了,韦陀果真忘了花神,潜心习佛,渐有所成。而花神却怎么也忘不了那个曾经照顾她的小伙子。她知道每年暮春时分,韦陀总要下山来为佛祖采集朝露煎茶。所以昙花就选择在那个时候开放。她把集聚了整整一年的精气绽放在那一瞬间。她希望韦陀能回头看她一眼,能记起她。可是千百年过去了,韦陀一年年的下山来采集朝露。昙花一年年地默默绽放,韦陀却始终没有记起她来。 ”
“是个悲伤的结局?”
凤九微微点头:“昙花一现,只为韦陀。所以昙花又名韦陀花。”
“既然已经有这个典故,想必韦陀菩萨已经知道了罢?”
凤九竟然落泪了:“嗯,最后,韦陀菩萨下凡与昙花仙子做了一世鸳鸯,了结凡尘。”(昙花故事摘自百度百科)
“你怎么哭了?”叠风先是握住她正在颤抖的双臂,见她依然泪流不止,便轻轻将她拥在怀里:“不要哭了。”一时也想不到如何安慰:“那为何你今日要早早过来看这韦驮花?”
凤九抽噎着,手里抹了一把泪和鼻涕,发现抹不完,只好挣脱叠风的怀抱,变出手帕来,毫不淑女地渗着鼻涕,末了才说:“凤九只是想起从没有见过昙花开花,得知这处有一片昙花苗圃,便过来瞧瞧。”
其实她在无意中得知这个典故,便觉得自己与那昙花花神有相同的经历和切身感受,就决定来看看她。
已经三百年了,为何她还是想着帝君?难道时间不够长?需要三千年?还是三万年?
“那你也别哭啊。”
“嗯。”凤九点点头:“我不哭了。”
这一日,帝君很是苦恼,司命见帝君愁眉苦脸,觉得很是奇怪,在汇报完要事后便进而体贴地请示:“帝君有何心事?是否有用得着小仙的地方?”
帝君平常有什么事都是自己解决的,从不依仗旁人,但这回,他竟破天荒地开口了,看来真的是个难题:“司命,你说有什么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一个神仙弄消失?”
“……”司命想了许久,才说了实话:“是小仙多事了,凡人小仙尚可帮的上忙,神仙……”他摇摇头:“帝君想不通的事情,又岂是小仙能想通的?”
见帝君破天荒地皱眉叹了口气,司命忍不住发挥他天宫行走的八卦全书的做派:“敢问帝君,是何人让帝君如此忧心?”
帝君却已不再言语,继续沉静在自己的苦思冥想中:看来他到如今仍会在乎她,是因为三百年的时间还不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