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启仁那一声蕴含着怒意与灵力的呵斥,如同平地惊雷,瞬间让门外的喧哗戛然而止。守门弟子惶恐的声音传来:“启禀先生,是……是魏公子和聂公子他们,担心二位伤者,想前来探望……”
“胡闹!”蓝启仁余怒未消,但思绪已被屋内更惊人的发现完全占据,他强压着火气,“伤者需要静养,任何人不得打扰!让他们都回去!曦臣,你去处理一下。”
“是,叔父。”蓝曦臣领命,快步走向门口,温润却不容置疑地安抚并劝离了好奇心爆棚的魏无羡和凑热闹的聂怀桑等人。
房门再次关上,隔绝了外界。室内的空气却比之前更加凝滞,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条若有若无、却连接着蓝忘机与隔壁客房方向的血色红线上。
#蓝启仁
(声音依旧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走近几步,死死盯着那根红线)
血脉牵引术绝不会出错……隔壁那女娃娃,当真是……是我蓝氏血脉?忘机,你……
他看向蓝忘机,眼神复杂至极,有震惊,有困惑,更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未知的惶恐。蓝氏家规森严,子弟皆洁身自好,忘机更是其中楷模,何时竟会有一个流落在外的女儿?而且看这少女的年纪,若真是忘机的骨肉,那……
蓝忘机自己也是心潮翻涌,他自幼情感内敛,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血脉”,那素来平静无波的脸上也出现了罕见的怔忪与茫然。他心中的那股莫名的亲切感与抽痛愈发清晰。他沉默着,没有回答叔父的话,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隔壁方向,仿佛能穿透墙壁,看到那个双目被毁、奄奄一息的少女。
#蓝曦臣
(走回床边,神色凝重地观察着昏迷少年腰间一枚被血污浸染、却仍能看出特殊纹路的玉佩)
叔父,此事蹊跷之处甚多。您看这少年,他身上的抹额纹路,似乎比我们现行的更为古老繁复,还有这玉佩……我似乎在家族秘档中见过类似的图样,乃是百年前一位先祖的信物。再者,他们重伤濒死,却凭空出现在云深不知处,这……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蓝曦臣
结合那‘三千世界’之说,或许……他们并非属于我们此时此世之人。
这个大胆的猜测让蓝启仁倒吸一口凉气,他捋着胡须的手再次不受控制地抖了抖。若真如此,那眼前的一切似乎就有了一个匪夷所思却又相对合理的解释——隔壁的少女,可能是来自另一个时空的、蓝忘机的血脉!
#蓝启仁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当机立断)
此事关系重大,绝不可外传!曦臣,忘机,今日所见,出此门后,不得向任何人提起,包括……包括魏婴他们。一切,等这两个孩子醒来再说。
他目光扫过床上气息微弱的少年,以及隔壁方向。
#蓝启仁
既然情况特殊,需加派人手小心看护,务必救活他们!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靠近这两间客房!
“是!”蓝曦臣和蓝忘机同时应道。
接下来的几天,云深不知处表面看似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暗地里却因这两位“天外来客”而暗流涌动。蓝启仁亲自调配资源,最好的伤药、最精纯的灵植源源不断地送入两间客房。蓝曦臣处理完宗务便会前来探望。而蓝忘机,内心牵挂着两人,尤其是那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少女,几乎不眠不休地穿梭于两间客房之间。
他沉默地坐在魏芸的床榻边,看着医师为她清洗伤口、更换伤药。当那双被剑气彻底摧毁、缠着厚厚纱布的眼睛暴露在空气中时,蓝忘机周身的气息骤然一寒。他听着少女即使在昏睡中,也因为剧痛而发出的细微呜咽,心中那股陌生的、属于父亲的揪心与愤怒难以抑制地涌动。
他也守在蓝思追身边,少年伤势同样沉重,但求生意志极为顽强,体内似乎还有一种奇异的、带着些许熟悉感的灵力在缓慢修复着他的经脉。蓝忘机能感觉到,这少年对隔壁少女的守护之意,深入骨髓。
偶尔,魏无羡会借口送新研制的安神符或是找蓝忘机“切磋”溜达过来,都被守在门外的弟子客气却坚定地拦了回去。魏无羡摸着下巴,看着紧闭的房门,眼中闪烁着愈发浓厚的兴趣:“小古板这几天神神秘秘的,里面到底藏了什么宝贝?连我都不能看?”
七日后,深夜。
蓝思追所在的客房内烛火摇曳。蓝忘机刚为魏芸输入过灵力稳定伤势,正坐在蓝思追床边闭目调息,神识却时刻关注着两个房间的动静。
突然,床上的蓝思追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呻吟,睫毛颤动,似有醒转的迹象。蓝忘机瞬间睁开眼,身形一动,已无声无息地来到床边。
蓝思追艰难地睁开了沉重的眼皮。视线先是模糊,随即对上了一双浅若琉璃、此刻正带着复杂情绪凝视着他的眸子。那面容……那面容是……
蓝思追(虚弱至极,瞳孔却骤然收缩,声音沙哑得几乎破碎)
父……父亲?!
这一声“父亲”,如同惊雷,直直劈在蓝忘机心头!他身体几不可察地一晃,看着少年那与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却更显温润的眉眼,一个更加荒谬却似乎越来越清晰的念头浮现——难道这个少年,也是……?
蓝忘机(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声音低沉而紧绷)
你……唤我什么?
蓝思追意识尚未完全清醒,重伤之下,又见到这张只在画像和梦中出现的容颜,情绪激动,泪水瞬间盈满眼眶。
蓝思追(气息微弱,却挣扎着想要起身)
父亲……是您吗?我和芸儿……我们……这是在哪里?江晚吟他……
“芸儿?”蓝忘机捕捉到这个名字,目光立刻转向隔壁方向,“隔壁的姑娘,叫魏芸?”
蓝思追猛地点头,急切地问道:“芸儿!她怎么样了?她的眼睛!父亲,江晚吟他带人伏击我们,他毁了芸儿的眼睛,他还说……还说……”
激动之下,他气血翻涌,猛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勿动,凝神。”蓝忘机立刻出手,一股精纯平和的灵力输入蓝思追体内,助他稳定紊乱的气息。
就在这时,或许是心电感应,或许是伤势牵动,隔壁房间突然传来了魏芸模糊却凄厉的梦呓,声音穿透墙壁,清晰地传入两人耳中:
魏芸(梦呓,带着泣音与刻骨恨意)
江晚吟!你杀我祖父……逼死我爹爹……如今还要害思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爹爹……父亲……你们在哪里……芸儿好疼……眼睛……我的眼睛……
“杀祖父?”“逼死爹爹?”
蓝忘机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雪!他猛地看向蓝思追,声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说的是什么意思?谁的祖父?谁的爹爹被逼死?!”
蓝思追听到魏芸的哭喊,心如刀绞,再看到蓝忘机那震惊而急切的眼神,想到那个时空中含光君与羡哥哥的结局,以及江澄揭露的残酷真相,巨大的悲伤与委屈涌上心头,他再也忍不住,泪水汹涌而出。
蓝思追(泣不成声)
父亲……是羡哥哥……是魏前辈!在那个世界……江晚吟他……他早就知道一切,他知道魏前辈为他剖丹,他知道魏前辈从未负过江氏,可他依旧恨他,怨他,最终……最终逼得魏前辈心力交瘁,含恨而终……您……您也因承受不住打击,随他而去了……我和芸儿……我们……
后面的话,蓝忘机已经听不清了。
“魏婴……心力交瘁……含恨而终……”
“随他而去……”
这几个字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刀刀凌迟着他的心脏!他只觉得一股腥甜涌上喉头,眼前阵阵发黑,几乎站立不稳。他想象不出,究竟是怎样的绝望,会让那个笑容明媚、仿佛永远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少年“含恨而终”?更无法想象,自己竟会……竟会……
他看着隔壁方向,想着双目已毁、在梦魇中挣扎的女儿,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称呼自己为“父亲”的养子(他几乎可以肯定蓝思追与自己的关系),再联想到那个时空中魏婴与自己的结局……一股毁天灭地的痛楚与愤怒,如同火山般在他胸中爆发!
他周身原本清冷平和的气息骤然变得凌厉无比,客房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降至冰点,连烛火都为之摇曳不定!
蓝忘机(声音嘶哑,仿佛蕴含着无尽的风暴)
江——晚——吟——!
就在这时,房门被猛地推开,是被屋内异常灵力波动以及隔壁魏芸哭喊声惊动的蓝曦臣和蓝启仁。
“忘机!发生何事?”蓝曦臣一眼就看到弟弟那从未有过的、近乎失控的状态,以及床上已然醒转、正在痛哭的蓝思追。
蓝忘机猛地回头,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滔天的巨浪,他指着床上的蓝思追和隔壁方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冰窖中捞出:
#蓝忘机
兄长,叔父……他们……来自另一个世界。隔壁的芸儿,是我的女儿。思追,是我的养子。在那个世界……魏婴……被江晚吟,逼死了。
“什么?!”
蓝启仁和蓝曦臣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满脸的难以置信!
#蓝启仁
魏婴……死了?被江晚吟……?这……这怎么可能?!
#蓝曦臣
(快步上前,扶住气息不稳的蓝忘机,声音也带着震惊)
忘机,冷静!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先把孩子们的情况稳住!
蓝忘机闭了闭眼,强行压下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杀意。他再次看向蓝思追,又望向隔壁,眼神已然不同。那是一种掺杂着巨大悲痛、深沉怜惜、以及如山般沉重的责任的目光。
他深吸一口气,对蓝曦臣和蓝启仁说道,声音低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兄长,叔父,我要知道全部真相。关于那个世界,关于江晚吟……所做的一切。”
他顿了顿,补充道,
“芸儿和思追,我都会护着,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他们分毫。”
窗外,夜色深沉,乌云蔽月。云深不知处的宁静,注定要被彻底打破了。一场跨越时空的悲欢,一场关乎现在与未来的风暴,随着这两个伤痕累累的年轻人的到来,正式拉开了序幕。而此刻,尚在房中酣睡的此世魏无羡,对此还一无所知,等待着他们的,将是怎样石破天惊的明天?蓝忘机心中那份对魏婴尚未言明的情感,以及突然降临的父辈责任,将把他推向何方?一切,都充满了未知与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