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忘机那一声蕴含着滔天怒意与刺骨冰寒的“江晚吟”,让客房内的空气几乎凝固。蓝曦臣与蓝启仁尚沉浸在“魏婴被逼死”这骇人听闻的消息所带来的巨大冲击中,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床上的蓝思追因情绪激动引动内伤,再次咳出血沫,脸色灰败。蓝忘机强压下翻涌的气血,立刻上前,以更精纯温和的灵力为他疏导疗伤,动作间是连他自己都未完全察觉的、属于父亲的焦灼与小心翼翼。
蓝曦臣(率先稳住心神,声音低沉而严肃) 忘机,我知你心中震怒,但此刻务必冷静。思追伤势未稳,芸儿亦在隔壁需要看顾。真相既已揭开一角,我们需从长计议,万不可冲动行事。
蓝启仁(脸色铁青,胡须微颤,他虽不喜魏婴跳脱,但听闻其竟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还是江晚吟所为,心中亦是惊怒交加) 不错!此事……此事太过惊世骇俗!若他们真来自异世,那……那此世的江晚吟……他……
他不敢深想下去。若此世的江澄内心也潜藏着那般狠毒与偏执,对魏婴,对蓝氏,乃至对整个修真界,都将是一场潜在的灾难。
蓝忘机(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中虽仍有血色,但已恢复了几分往日的沉静,只是那沉静之下,是冻结千里的寒) 我明白。兄长,劳你亲自去查看芸儿情况,她方才梦呓,情绪激动,恐牵动伤势。
蓝曦臣点头,立刻转身去了隔壁。
蓝忘机目光重新落回蓝思追身上,声音放缓了些许:
#蓝忘机 思追,你伤势沉重,需安心静养。将你知道的,慢慢道来。
蓝思追依言,强忍着身体的剧痛和心中的悲恸,断断续续,将他们那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从江澄如何利用旧恩步步紧逼,到揭露魏长泽被害真相,再到魏无羡如何心力交瘁、含恨而终,以及蓝忘机青丝成雪、随之而去……最后,是他们二人如何被江澄设计伏击,魏芸双目被毁,绝境之下启动传送珠来到此间。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敲在在场三人心上。蓝启仁听得面色数变,最终化为一声长叹,背过身去,不忍再听。他虽古板,却并非铁石心肠,那异世忘机与魏婴的结局,太过惨烈。
蓝忘机始终沉默地听着,放在膝上的手紧握成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当听到魏婴在病榻上仍念着“不欠江家了”,最终阖然长逝时,他周身灵力再次不受控制地一荡,身下的床榻发出细微的“嘎吱”声。
蓝思追(泪流满面,声音哽咽) ……父亲离去后,我与芸儿相依为命。芸儿她……表面坚强,实则夜夜都会被噩梦惊醒,她太想你们了……我们本以为,此生再也……没想到……
就在这时,蓝曦臣面色凝重地回来了。
#蓝忘机 芸儿情绪已暂时安抚,又昏睡过去。医师说她是悲痛过度,加之眼伤剧痛,心神损耗极大。”他看向蓝忘机,语气沉重,“忘机,思追所言若属实,那异世之劫,根源皆在江宗主心中无法化解的怨怼与……贪婪。
蓝忘机(缓缓起身,走到窗边,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声音冷冽如冰) 并非怨怼。是掌控。他视魏婴为所有物,视魏前辈为叛徒。不能掌控,便毁灭。此世……他之心性,与彼世并无二致。”
他想起此世江澄对魏婴种种看似恼怒实则隐含掌控欲的言行,心中寒意更盛。那个叫他“蓝二公子”的紫衣少年,其内心深处,是否也藏着同样的阴暗种子?
蓝启仁(转过身,眉头紧锁) 即便如此,我们无凭无据,又能如何?难道要因未来可能发生之事,便对此世的江晚吟发难吗?修真界必将大乱!
蓝曦臣(沉吟片刻) 叔父所言极是。直接发难不可取。但我们必须有所防备,更要……改变可能导向那个悲剧未来的轨迹。
蓝忘机(忽然转身,目光锐利地看向蓝曦臣) 兄长,我记得家族秘库中,藏有一物,名‘溯回珠’。
蓝曦臣一怔
#蓝曦臣 确有此事。此珠能追溯与血脉相连者相关的重要因果片段,但需至亲血脉以精血灵力催动,且对施术者损耗极大,数百年来无人敢用。忘机,你莫非是想……
蓝忘机(目光坚定) 我要亲眼看一看,彼世魏婴……最后的日子。也要确认,江晚吟所言……魏前辈之事,是真是假。
他要亲眼见证那份绝望,才能更坚定守护现在之人的决心。他也需要确凿的“证据”,来说服自己,以及……可能需要知道部分真相的魏婴。
蓝启仁(大惊) 忘机!不可!溯回乃禁术,反噬之力非同小可!你如今心境不稳,强行施展,恐伤及根本!
蓝忘机(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 叔父,我意已决。若不弄清全部真相,我心难安。些许反噬,我能承受。”
他知道这很冒险,但他无法忍受在知晓魏婴可能再次走向那般结局的情况下,自己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知道。
蓝曦臣(看着弟弟眼中不容动摇的决意,深知无法劝阻,只得叹息) ……好吧。我为你护法。但一旦支撑不住,必须立刻停止!”
计划就此定下。为避免节外生枝,蓝曦臣以需要绝对安静为由,加强了客院周围的守卫,彻底隔绝了魏无羡等人探视的可能。同时,他亲自去家族秘库取来了那枚尘封已久、散发着微弱时空波动的“溯回珠”。
当夜,在蓝思追担忧的目光和蓝启仁紧张的注视下,蓝忘机于静室之内,划破指尖,将一滴蕴含着精纯灵力的精血滴落在古朴的珠子上。蓝曦臣守在一旁,琴横于膝上,随时准备以清心音辅助。
珠子骤然亮起,散发出朦胧的光晕,将蓝忘机笼罩其中。无数模糊的光影碎片开始在他眼前飞速流转,他集中全部神念,循着与魏芸那份血脉深处的联系,强行捕捉属于另一个时空、另一个“魏无羡”的因果痕迹……
他看到:
· 穷奇道雨夜,那紫衣青年歇斯底里的质问与决绝的一剑……
· 不夜天悬崖边,那人眼中的万念俱灰与松开的手……
· 乱葬岗上,那人归来后,面对江澄时强颜欢笑下的疲惫与疏离……
· 一个个深夜,那人在静室廊下,对着莲花坞方向独自饮酒时,眼中无法化开的哀恸……
· 病榻前,那人握着他(彼世蓝忘机)的手,气若游丝地说着“蓝湛,对不起,又要丢下你了”、“芸儿……思追……交给你了”、“江澄……罢了……”
· 最后,是灵堂之上,彼世自己那满头刺目的华发,和随之而来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一幅幅画面,一段段声音,如同最残酷的刑罚,凌迟着蓝忘机的神魂。他亲眼看到了魏婴是如何在江澄的怨恨、所谓的“恩情”绑架以及自身重情重义的性格拉扯下,一步步被逼入绝境,油尽灯枯!他也看到了江澄在魏婴死后,那近乎癫狂的、毫无悔意的状态!
“噗——!”
强行承受着跨越时空的因果反噬与那撕心裂肺的情感冲击,蓝忘机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脸色瞬间惨白如纸,周身灵力剧烈波动,显然受了不轻的内伤。
#蓝曦臣 忘机!
蓝曦臣急忙停止护法,上前扶住他。
蓝忘机抬手示意无妨,他擦去嘴角的血迹,抬起眼,那双浅色的眸子此刻如同被冰雪洗过,冷彻骨髓,却又燃烧着某种近乎涅槃的决绝火焰。
蓝忘机(声音因受伤而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与坚定) 我看到了……全部。兄长,叔父,思追所言,句句属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喉头翻涌的血气。
蓝忘机江晚吟……其心可诛。此世,我绝不容许他再伤魏婴分毫!也绝不容许悲剧重演!
他看向蓝曦臣和蓝启仁,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凌厉与请求。
蓝忘机叔父,我需要你们的帮助。不仅要护住芸儿和思追,更要……彻底斩断指向那个未来的因果链!
蓝启仁看着侄子苍白却坚定的面容,又想到方才蓝忘机描述(甚至可能共享了一部分感知给他和曦臣)的惨状,终于沉重地点了点头。
蓝启仁罢了……既然天意让他们来此示警,我蓝氏若再墨守成规,岂非助纣为虐?曦臣,你意下如何?
蓝曦臣(神色肃然) 乾坤朗朗,岂容如此不仁不义之事发生?纵然前路艰难,蓝氏亦当挺身而出。忘机,你想怎么做?
蓝忘机目光沉静,已然有了决断:
#蓝忘机 首先,需让魏婴知晓部分真相,至少,要让他对江晚吟心生警惕,不再毫无保留。其次,关于魏前辈之事……需寻找证据。最后……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蓝忘机 待芸儿伤势稍稳,情绪平复,我需与她……和思追,好好谈一谈。
他尚未准备好如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父亲”身份,但责任已然降临,他必须承担。
然而,他们都低估了变数。就在蓝忘机施展溯影回光术,情绪剧烈波动,灵力外泄的瞬间——
居住在隔壁精舍,正对着月光研究新符箓的魏无羡,猛地心口一悸,手中朱笔“啪”地掉在符纸上,染红了一片。一股没由来的、强烈到让他无法呼吸的悲伤和绝望感,如同潮水般瞬间将他淹没!
魏无羡(捂住胸口,脸色发白,喃喃自语) 怎么回事……刚才……好像听到蓝湛在叫我?不对……是哭声?谁的哭声……芸儿?思追?这名字……好熟悉……
他甩了甩头,试图驱散这诡异的感觉,却发现自己心跳如鼓,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安攫住了他。他猛地站起身,望向静室的方向,眉头紧锁。
#魏无羡 小古板……你们到底,在隐瞒什么?
命运的弦,已被拨动。来自异世的悲音,如同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此世魏无羡的心湖中,漾开了第一圈涟漪。而更大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蓝忘机的守护之路,注定布满荆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