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谈

有了疏言的陪伴，顾潇影的心情也略恢复了些。

这段时间哥哥们忙于查案与封锁消息，宫里对外只称三皇子感染风寒，十分严重，卧床不起，不得见人。长乐宫忽然就冷清了，只有淑妃和清骏还偶尔来陪陪顾潇影，大部分时候，大家一起相约好一起去凤仪宫，陪皇后做做女工、弹弹琴。

皇后总是告诉大家不用老是来凤仪宫陪她，但当大家真的不来的时候，她又一直守在水晶冰棺边上，默默地看着里面好似睡着一般的茶清述，喃喃自语。

不过，来陪她的人确实不多，她免了后宫每日的请安，将后宫事务全权交由柳妃打理，于是以沈嫔为首的一行人便真的再没来过。虽然现在宫里也加强了排查，加强了巡逻的士兵，但是大部分人还是害怕，甚至有几个向皇后求请省亲。

“沈嫔今日未时就住到德亲王府去了？”柳妃一边问着淑妃，一边指导着顾潇影，“手腕再用些力，想象自己的手指是弹出去的。”

“是啊，嘴上说着好久不见碧莲，想回去陪碧莲小住几日，其实还不是害怕刺客嘛。”淑妃躺在摇椅里，看着天上一点一点朝着西边落下的太阳，“你们啊，要练到什么时候，再练下去，只怕我这院子的花草墙壁都要遭殃。”

“还不行，练到日落吧。”柳妃又调整了顾潇影手指和手腕的位置，“暗器是能最快上手的，也是最能在危急关头自保的，灵儿需快快学会。”

“嗯嗯！”顾潇影点了点头，将手中的柳叶小刀狠狠地甩了出去，只听咻的一声，不远处的腊梅又掉下一朵。

“太好了，这次很不错，按照这种力道多练几次，明日我们练习准头。”

“明日你们去别个院子里练吧……”淑妃揉揉额头，“灵儿啊，说你准吧，你没一次打在靶上的；说你不准吧，我这院里的腊梅又不剩几朵了。”

“母妃别急，待会儿我让人把我院里的腊梅全送过来，明天我回去练。”

“罢了罢了，这些天宫里这么冷清，你们来也是好事，唉。”淑妃长叹一口气，“今晚便在我这用晚膳吧。”

“不用了母妃，疏言还在长乐宫等我回去呢。”

“便把她一起叫来吧，今夜让我这热闹些，明日我们一起去凤仪宫陪陪她。”

不等顾潇影拒绝，淑妃便差人去长乐宫请疏言了。

天色渐晚，灰色的云挂在天边，宫人们竖起一盏盏宫灯，将淑和宫点亮。

顾潇影一行人围着一桌饭菜边吃边聊，不知是不是看出大家食欲缺缺，疏言给大家讲着京郊的趣事，让大家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说着说着，大家越闹越欢，疏言非要在饭厅外给大家表演一下小时候偷果子的三步上树。大家也没制止她，由着她爬上了院子里的树上。

“看，是不是三步就上来了？不过后来双双学会了轻功，我就没爬过了，我想吃的时候他都会帮我摘。”疏言昂头说着，一时得意忘形竟然叉起了腰。手上忽然没了支撑，之间她一下没站稳，整个身子直直向后倒去。

“啊！”顾潇影和淑妃发出两声惊呼，柳妃则是快速站了起来想要赶过去。

但柳妃晚了一步，疏言的身影眼看就要落在地上，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在疏言落地之前一把抱住了她，然后一声闷哼坐在了地上。

大家惊魂未定地看向来人，淑妃最先喊了出来：“骏儿？！没摔着吧？”

“没有没有。”清骏的脸涨得通红，他傻愣地看着怀里的疏言，“疏言姑娘没事吧。”

疏言看着清骏通红的耳根，莫名有些心跳加速。她连忙从清骏的怀抱里站起来，跪在地上行礼：“对不起，让几位娘娘还有六皇子受惊了，是疏言不对，疏言不该做出如此莽撞无礼之事。”

“没事没事，人没事就好。”淑妃连忙走了过来，把疏言拉起来，又给清骏拍拍衣服，“骏儿，快起来，摔到哪儿了没？用过晚膳了吗？”

清骏连忙站起来，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儿臣……儿臣没摔到晚膳……不、不对，儿臣不饿也不疼……不是……儿臣……”

淑妃看看清骏又看看疏言，马上就看出自家傻儿子为啥忽然像失了智似的了。她笑着转头朝着宫人说道：“快，给骏儿加副碗筷，添在疏言姑娘旁边吧。”

这顿饭，清骏紧张又幸福地吃完了，脸顾潇影都感觉到了他身边冒出的粉色光圈。

吃过晚饭后，疏言想学淑妃绣的荷花，便被淑妃柳妃拉到一旁去了。顾潇影趁机把清骏拉到了院子里：“六哥，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啊？什么什么时候？”

“嗬，刚刚不晓得是谁忍不住一直往疏言那边靠。”

“这……你别胡说啊……”清骏抓抓脑袋，赶紧转移话题，“倒是你，你和玄英公子熟到什么地步？温香苑和软玉苑是不是他的？方便安插人手进去吗？”

“你问我？疏言和玄英公子可熟了，你怎么不去问她啊？”

“男人调查事情，怎么好去求一个姑娘帮忙呢？”

“哦？在你眼里我不是姑娘？”

“哎不是……我……算了算了我自己去好了，”清骏被顾潇影怼的急死了，“反正之前也帮过他，他应该会帮我。”

顾潇影看他这样，也不再逗他了：“好啦好啦，我找时间去问他行了吧。”

“能不能明天就去，大哥二哥都回来了，我们跟你一起去。”清骏的脸渐渐严肃了起来。

“查到什么了吗？”

“嗯，那刺客是通过宫里运水和蔬菜的车和外面联系的，他将密信藏于车辙内。而宫外接收密信之人，常常会去温香阁和软玉苑，我们猜测他在那里和上一级接头。”

“好，我明日去找玄英公子，你们都跟来的话太招摇了，二哥不常回来，饶城百姓大都不认识他，便让他和我一起去吧。”

“好。”

夜里，柳妃留在了淑妃宫里聊天。

“你不打算拦一拦骏儿吗？”柳妃问道。

淑妃：“情窦初开的半大小子，哪里拦得住……随他去吧。”

柳妃：“但疏言姑娘的身份，只怕……”

淑妃：“我知道，但人没法选择自己的身份，不然我们当初也不会嫁到这宫墙内……”

柳妃：“……虽是如此，但也曾有过一段虚幻的幸福吧……”

淑妃：“是啊，短暂虚幻的幸福尚且让人快乐，长久的幸福更是让人向往。所以，若是他们两情相悦，我定会向皇上求情的。骏儿是老六，无论如何轮不到他坐上那个位置，所以他还有抗争的机会。”

柳妃拍了拍淑妃的手：“唉，这也是骏儿不幸中的万幸了吧……”

淑妃握住柳妃的手，眼里有泪：“我只愿剩下几个孩子平安无虞，我只愿他们，还有天上的述儿，来世不要再生于帝王家。”

而德亲王府内，碧莲也拉着沈嫔的手，眼泪汪汪地哭诉着。

“姨母……我都好久没去宫里了。上次我明明是出于好心看望灵儿，结果他们居然把晕倒的事情怪在我身上，不让我进宫。姨母你也不说来看看我……”

“姨母这不是来了嘛，你知道姨母最疼你了，姨母无所出，你娘又走得早，你就像姨母的亲女儿一样。”沈嫔拍了拍她的背，换上一副恶狠狠的表情，“只是之前那几个贱人阻挠，不让我出宫来找你，这次一有机会，姨母马上就出宫了。”

碧莲靠在了沈嫔怀里：“我就知道姨母对我最好了，不像那个死和尚，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对我不管不顾，害我一个靠山也没有。那几个贱人太坏了，他们会遭报应的！”

沈嫔抚摸着碧莲的头发，嘴角微微上扬：“报应已经来了，还是个不小的报应。”

“什么？宫里发生什么事了？是灵儿她……”

沈嫔打断了她，脸上满是快意与阴狠：“发生了一件大快人心的大事。点翘宴那日夜里，宫里进了刺客，烧了长贤宫。”

“啊？那清述哥哥他……”

“他当然是出事了，出大事了。”沈嫔脸上笑意更甚，“第二天一大早，宫里便说，清述他染了风寒卧床不起。我本想着宫内进了刺客太危险，便向皇后求请出宫见你，却得知皇后也染了风寒，将整个后宫交于柳妃打理。她这个贱骨头我知道的，这么多年来一直舍不得放权，之前再怎么病，也都管理着大小事务，这次不可能忽然放权，一定是清述发生什么事了。于是我四处打点，多方打听，终于在今日出宫前得知了真实的消息。”

“什么消息？”

沈嫔凑在碧莲耳边耳语了一句，看到碧莲震惊的脸，她满意地笑了。

“我能想象到她有多绝望，多痛苦……但我要让她更绝望！更痛苦！贱人，我要让全天下来提醒你，你最心爱的儿子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