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是喜欢躲在这儿看月亮。”
段天涯自石狮子背后缓步而来，海棠没有回头，却笑着叫了一句：“大哥。”她抬头看了看月亮，“从小到大，只有你才了解我。”
天涯微勾唇角，“小时候你每次躲起来，都会害得护龙山庄的卫士到处找你。”
“但是只有躲起来，只有我看到别人，别人看不到我时，我才有安全感。”
海棠在笑，天涯脸上的笑却消失了。“你还是抹不去以前那一片阴影。”
“换做是你，你也不会的。”海棠脸上的笑意也没了。她仍旧记得，七岁那年，海家堡里里外外，全是杀戮。
奶娘说，爹是大善人，却被那些畜生看作了肥肉，所以就来抢他们的海家堡。
为首的那个强盗头子，他叫鳄鱼。
奶娘死了，临去前却一直在叮嘱她，让她活着，要尽一切的可能活着。因为，活着才有机会。
“我记得奶娘的话，把自己当成一个死人，我把身体不当作是自己的了，就算是被铁钩插进肩膀，也没有叫痛。”
回忆这些并不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海棠靠坐在石狮子身上，声音有些轻：“他们一直没走。”
“后来我才知道，他们是在找谣传我爹藏起来的一批金子，但是这些金子，根本不存在。”
“他们一直待了五天，这五天中，我一直在死人堆里装死，一口水没喝过。到了第三天，尸体开始发臭、渗水，苍蝇也开始飞过来，那种可怕的苍蝇声，一直在我耳边响着，可我不敢动，因为我要活下去。”
“到了第五天，来了一个人。”
而那个人，就是朱无视。
那个时候，还不是海棠的义父。
朱无视杀了那群人，到最后只剩下鳄鱼一个人没死的时候，是海棠自己爬出了死人堆。
她还记得，那天她和义父之间的对话……
“叔叔，你可不可以不杀他？”
“为什么？他伤的很重，不杀他也活不了多久。”
“我想让他听听苍蝇的声音。”
或许是这句话打动了朱无视，总之，鳄鱼没有被一剑毙命，而是被扔进了死人堆里，去听那群苍蝇的声音。
至于他什么时候死的，海棠并不知道，因为她被带走了。
可是，她虽然离开了死人堆，但，“一直到今天，只剩下我一个人的时候，我还是会听到苍蝇声。”那种挥之不去的声音，让她觉得，自己好像还在那个死人堆里，一直都没有逃出去过。
段天涯没有任何评价，只是忽然问她：“义父说过，我们不必公开自己的身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
“因为，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哥哥。”海棠又笑了起来。
“怪不得义父送你当玄字第一号。”天涯也笑了，他赞叹：“在这种环境下能生存下来，以后不管遇到多大的困难，也不会再当一回事了。”
海棠回之一笑，终于岔开了话题：“你呢，大哥？义父是怎么收留你的，你能告诉我吗？”
闻言段天涯笑了一声。
他和义父的初遇，是他杀了自己的继父，跪着等野兽来吃继父尸体的时候。
断天涯的继父不是一个好人，这个人杀了他的爹，逼迫他的娘，每天对他又打又骂。甚至后来，他的姐姐也被糟蹋了，娘和姐姐一起投了井。
所以，他躲在林子里，一直磨着一把刀，就等那畜牲走过身边的时候，一刀将人杀了。
他杀了人，却也无家可归了。
所以，义父出现的时候，他跟着义父走了。
“你真是很勇敢。”海棠夸了一句。
“不错。”
朱无视的声音突兀响起，海棠赶紧站了起来，“义父。”
“义父。”段天涯也唤了一声。
朱无视笑着应了，他夸道：“我从没有在一个孩子的眼中，看到这么强的杀气和孤寂感。我找了五年，先找到了天涯。从那一刻我知道，护龙山庄的大内密探，有机会成功。”
天涯少见的出现了腼腆。
大内密探，各人往事，本可不必告知于人。不过，今日既然海棠先说起，他不说，似乎也不公平。
另外……段天涯其实也有过探究：“义父，可是很少听你提起，一刀的事。”
“如果不是你们提起，我也不想说。”朱无视负手而立，“其实一刀的身世很神秘，他也不愿意和任何人讲，所以我知道的也很少。”
“义父，你所拥有的卷宗如此庞大，这样也查不到吗？”天涯未免有些吃惊。
大内密探，也去探查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辛密之事。虽然他们三个密探都无权调看宗卷，可也大约都清楚，护龙山庄卷宗之庞大。
“查到了，不过只有四个字，但是已经足够了。”朱无视的话里，什么都没有，却又透露了许多。
海棠笑道：“只要义父觉得放心，我们就不会多问了。”
朱无视也在笑：“找到你们三个，是我一生最大的成就。”
“义父武功盖世，连当年自称天下第一，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古三通都败在你的手上，至今还被囚禁在天牢，”无人看到的地方，朱无视嘴角的笑意略有停顿。只是，天涯还在感叹：“义父怎么可以说没有成就呢？”
“自己武功练得高是难，但是能有慧眼，找到能青出于蓝的弟子，就更加难了。”朱无视从不掩饰，自己对三个大内密探的重视。
这其实也是海棠一直没想明白的事，“义父如此看重我们，为什么不亲自教我们武功，反而让段大哥远赴扶桑学伊贺派忍术，让一刀去跟霸刀学绝情斩，还有，让我跟无痕公子学琴棋书画、医术星象呢。”
……
京公网安备11010502036362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