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只见李清让前一秒还保持着少女无邪的笑意，眼里几乎还残留着一点之前拉家常的热情和天真，后一秒，她收敛了笑容，眉目忽然变得疏离，目光从容淡定，配上她稍显凌冽的五官，竟然生生被她摆出了一副目空一切的神情。

　　当然了，对面的代表还没看到这一幕。他简单打了个招呼，低头拉开公文包，辨别了半天，抽出一份合同，一式两份，往桌上一摆，伸出两根手指，轻轻往李清让面前一推：“李小姐，相信贵方的法务已经跟您说了我们的具体条款。如果没有什么问题，请您在购买合同上签字。另外——”他又抽出另一个文件夹：“关于您提到的出任总编剧的任免合同，也劳烦您签个字。”

　　这就很不要脸了，连寒暄都没有，意思看都不想让人看，你赶紧签个字就完了，别磨磨唧唧的。

　　李清让拿起购买合同，递给身边的法务：“这位先生，请叫我李女士。”又翻开她所谓的任免合同，轻车熟路地往下溜，翻了两页，突然停下了。

　　“张先生，”她忽然开口：“贵公司似乎不是很心甘情愿啊。”她伸出白皙的手指，点着合同念道：“乙方有责任考虑甲方的意见，修改作品直到甲方满意为止——张先生，您给我解释解释，什么叫甲方满意？”

　　张代表其实一直看不起她是个小姑娘，此刻也根本不想多跟她废话：“字面意思。”

　　“那你们红口白牙承诺的创作自由，就当放了个屁吗？”

　　李清让丝毫不退让，紧紧逼视着对方，任他从满不在乎，到愠怒，到威压，到败下阵来躲闪，她始终不退一步，死死咬住。

　　“这是行业规矩，李小姐，”被她的目光逼到退无可退，张代表终于开口：“我们跟每个编剧签的合同，都是如此。”

　　李清让噗嗤一声笑了：“知道为什么国产剧这么垃圾吗？就是因为你们这种不要脸的霸王条款。人人都可以让编剧改剧情，人人都觉得自己懂。到最后改成四不像，挨骂的只有编剧。”她啪地一声重重将合同扔到桌上，站起身：“你们自己写去吧，老子不卖了。”

　　众人正佩服她一个二十岁小姑娘的勇气，此刻才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要拉住她。可她眼神轻轻一扫，众人登时不敢再进一步。

　　“李小姐。”张代表见她真的一句话都不想多聊，连松口的可能都没有，想到今天若是真的签不下，回去又是上司叼完总监叼，总监叼完老板叼。况且这次的IP版权，对公司真的很重要。

　　重要，重要你们就不要还暗戳戳地在合同上做手脚啊？又想当婊子又想立牌坊，恶心不恶心？但凡有点名气的作者，谁会这么好脾气还跟你签合同？

　　况且眼前这个李清让，跟好脾气三个字没有半点关系。

　　李清让当然不知道张代表此时在心里疯狂腹诽自己公司，只是停下脚步，微微回头：“怎么，您今天打车来的钱，也要我给您报销？”

　　瓜瓜在一边目瞪口呆，听到这句话，突然回了神，甚至差点忍不住喜极而泣。

　　对嘛！这才是我家清让大大啊！

　　张先生，你完了。

　　不出所料，李清让掏了半天兜，从裤袋里翻出十块钱扔在桌上：“对不住，就这点现金，也就够坐个地铁的。您放心，下次一定！”

　　下次？还一定？

　　从张代表的脸上看，他可能是便秘了一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