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时,贺立仍保持着与来时相差无几的动作守在医院,没怎么动过。
而此时还不过八点,他居然觉得饿了。胃里像是有火在烧一样,持续绵延的碾磨着他的神经,让他无法忽视。
其实贺立之前因为工作,经常吃了上顿就不吃下顿,很不规律。但自从和楚凤笑这个比他还不自觉的小鬼合租后,他督促着督促着…自己的作息也变得健康又规律了。
贺立从椅子上站起来,觉得四肢没什么力气。想起来之前因为低血糖进过医院,就更加不敢克扣晚饭,也不敢继续拖延。
外面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街上不比白天冷清。
贺立拢着衣领,没精打采的从医院的消防通道拾级而下。
刚到医院楼下,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
贺立停住,拿起手机看到上面显示的联系人时,不确定的眯起眼睛仔细的看。他太意外了,这是这个小鬼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联系他。
“喂。”贺立接起来。
“喂…大叔啊。”
“嗯。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吗?”贺立靠到墙上,顺手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着。
“没…”楚凤笑蹦出一个不知情绪的字 。
打火机开关跳动的声音顺着话简传到电话那头,楚凤笑问:“大叔你在抽烟吗?”
灰白的烟雾从薄唇中溢出,飘走。
“嗯。”贺立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来。
“…”楚凤笑安静了片刻,又问,“那个,大叔的爸爸怎么样了?”
“打电话是因为这个?”贺立问。
“不…不是…”楚凤笑怕贺立觉得他多管闲事,怕自己的问话很突兀,所以下意识矢口否认。
“邻居及时把我爸送到医院,所以有惊无险,只是现在还在昏迷。”
贺立站直,觉得索然无味,便把烟按灭了。一边听电话,一边迈步找可以吃饭的地方。
“哦,那就好…”
楚凤笑干净的嗓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贺立觉得一阵恍惚。
在贺立的印象里,楚凤笑似乎很少和别人打电话。不…不对,他从来没有和别人打过电话。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贺立无端觉得楚凤笑电话里的声音语气,和平时不太一样。
“小鬼,你是紧张吗?”贺立问。
“啊?啊…啊没有…”
贺立心下了然,便没再继续追问这个问题。
“你吃饭了吗?”贺立问。
“没…”
贺立的眉头不自觉的蹙起来,“你自己也会烧饭了,怎么自己不烧?”
“我不想吃。”
“不想吃?”
大概是贺立的语气有一丝逼问的严厉味道,隔了很久电话那头都没有声音传出来。
贺立把电话放下来,发现没挂又继续贴到耳边。
楚凤笑终于回话了:“大叔,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贺立忽然就忍不住笑起来,“怎么了?想我了?”
“嗯…”楚凤笑难得的没口是心非。
贺立看不到,其实电话那头紧张抱着电话的楚凤笑已经害羞的满脸通红了。
贺立的嘴角始终扬着,收不下来。
“我暂时还回不来,要保证我爸一个人在家也没问题了我才能回来。”
“哦…”楚凤笑的声音里透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你不是刚交了朋友吗?觉得寂寞了就和他们出去玩一玩。”贺立道。
楚凤笑乖乖的点头,几乎不打电话的他完全反应不过来贺立看不到他的动作。
楚凤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最想问的话问出了口:“大叔…你是不是心情很不好呀?”
“什么?”
“就是…大叔的爸爸住院了,大叔很难过吧?”
贺立唇角的弧度逐渐消下去。这一刻,所有的玩味、戏谑都消失了,神经紧绷起来,心绪却荡漾难平。
楚凤笑是个别扭又口是心非的小鬼,所以直到楚凤笑问道“大叔是不是心情不好”的时候,贺立才真正接收到楚凤笑想表达的意思。楚凤笑在担心他的心情。
楚凤笑的这份对贺立情绪上的关心,也许换一个人并不能接收到,但是贺立能。这是他和楚凤笑之间的默契,因为贺立也曾为楚凤笑的心情而慰问过。
“本来心情很沉重,现在好多了。”贺立说。
“为什么?”楚凤笑问。
“因为你给我打电话。”贺立答。
电话那头,缩在沙发的楚凤笑浑身一僵,觉得耳际起了火,全身好像都要烧着了。
一种有价值、有用处、被需要的成就感油然而生,让他那颗干瘦的小心胜都膨胀了起来。
过了一会,楚凤笑稍微平静了一些,便清了清嗓子问:“我明天可以给你打电话吗?”
贺立又笑起来,“你想打就打。”
“好的,那…大叔拜拜。”楚凤笑的声音上扬而虚浮。
“嗯…”
贺立刚嗯一声,电话便被挂断了。本来还想嘱咐那个小鬼按时吃饭的,这样只能作罢。
贺立把手机揣进口袋里,心情忽的就明朗了许多。
被需要的感觉太明显了,让他产生了一种他很重要、很了不起的错觉。而这种当英雄的感觉,让人自豪且热血沸腾。
好像在楚凤笑的世界里,贺立从小到大的侠义梦,奇迹般的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