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他坦白

楚凤笑回到了那个他梦寐以求的房子——贺立的公寓。窝在贺立的床上，睡的香甜。

　　贺立陪坐在床畔，看着楚凤笑近在咫尺的、憔悴不堪的脸，心下既是心疼，也是安定。

　　带楚凤笑离开的时候，楚凤笑因为没有力气只能挂在他的身上，身形又小，又变这么瘦，他扶起楚凤笑来毫不费力。都已经脱力的头晕眼花了，这个小鬼还不忘碎碎念的和他说，“不要去医院”，“不要放开我”，还有…“不要为难唐先生”。

　　贺立不懂为什么楚凤笑这种时候还要维护那个可恶的男人，不过这一次他明确的问了。楚凤笑平静的和他说，“唐先生只是因为寂寞才会这样的，他只是想让我听他的话，没有真的伤害我。”

　　…善良，善良到愚蠢。楚凤笑这个笨蛋就是这副德行，好像谁遭遇不幸都很可惜，唯独他自己，是理所应当不被命运眷顾的。楚凤笑反对收养小乖的时候，他差点误以为楚凤笑不善良。

　　他终于搞懂了真正的楚凤笑：自来熟又粗神经的外表下藏着内向怕麻烦的灵魂，所有的正向乐观都包裹着一个深切的自卑；通过把自己束缚起来以免打扰别人，又自己缩在自己织的厚茧里热爱这个世界；口是心非的逞强，撒谎，又默默的听话，细心…

到底哪一个是真正的楚凤笑？这样的问题贺立已经不想再纠结了。楚凤笑曾今所经历的所有把他塑造成这个样子，而这样别扭矛盾却很真诚的小鬼，就是独一无二的楚凤笑。

　　*

　　楚凤笑第二天中午醒的时候，隔着房门都闻到了外面食物的香气。房间里因为窗帘的遮挡，昏昏暗暗的，空气也温温凉凉，周围的一切静谧安详的好似夏夜的田野。

　　楚凤笑把头蒙到被子里，在被子里左右上下滚动，被单拂过脸，携着温热的暖香，把楚凤笑绷紧的手脚都牢牢裹住，帮忙掩藏着他的激动和雀跃。

　　忽然房门口传来把手按动的声音，楚凤笑敏锐的听到，躲在被子里不再动了。

　　贺立看着捂在被子里的一团，心道也太不老实了。想等楚凤笑吃饭的，还没醒的话就再等一会。

刚准备出去，想了想又来到床边，打算帮楚凤笑把脑袋露出来。他是真的操心，连楚凤笑睡觉都怕他把自己给闷死。

然而当被子的一角掀开，楚凤笑那双毫无防备的黝黑眼瞳就撞了上来。楚凤笑呆呆的望着贺立，看起来完全没有半分迷茫。

　　贺立微眯着眼睨楚凤笑，然后干脆将被子掀开，“早就醒了？

　　楚凤笑咧着嘴嘿嘿的笑，“我刚刚醒大叔。”

　　“醒了就起来吃饭，你不饿吗？”

　　楚凤笑一骨碌坐起来，“饿了。”尽管昨晚睡之前喝了一碗燕麦，但现在还是很饿，胃里空空的，酸酸的，饿的心慌慌。

　　“饿了还不快起来？快点。”贺立把楚凤笑摧出去洗漱，自己顺手把床整理好。

　　也不怪他这么操心，实在是楚凤笑这个笨蛋太不让人省心了。

　　…

　　楚凤笑吃饭又是初见时一样的狼吞虎咽，贺立大概知道当初楚凤笑刚来这里的时候是有多饿了。完全不用怀疑，如果放楚凤笑一个人生活，他能把自己变成面黄肌瘦的小乞丐。生活技巧为零，也难怪会走上那样偏的生存之路。

“大叔，菜正合口味耶。”楚凤笑忽然道。一双眼睛凝视着贺立，眸光闪闪，腮帮子也鼓鼓的。

　　贺立微微扬唇，“你不是淡口味吗。”

　　“但是大叔是重口味吧？”

　　“淡口味也不错，对身体好。”

　　“大叔是特意为我做的吧？”

　　贺立抬眉，丝毫没有避讳，“是的。”

　　“哇啊啊啊！大叔！你也太好了吧！”楚凤笑高兴的哇哇叫。

　　“快点吃吧，吃完我有问题想问你。”贺立认真道。

　　楚凤笑安静下来，忐忑不安的观察贺立的表情，那样子就像是犯错了的小狗偷看主人的脸色一样。

　　“别看了，快吃。”贺立拿手指敲了敲桌子。

　　“哦…”楚凤笑低头，安静下来。因为被大叔救好像得意忘形了，大叔应该很生气吧，他放弃了大叔给他报的辅导班，又让自己沦落成那样不堪的样子…

　　*

　　下午，贺立收拾完碗筷，特意和楚凤笑一起坐在沙发上。他有很多话想问楚凤笑，他不想再等这个别扭的小鬼愿意主动开口的那一天了。

　　“气氛好严肃…”楚凤笑小声的嘟囔。

　　“我有问题想问你。”贺立开门见山。

　　“我知道错了。”

　　“？”贺立语塞，“我还没问呢。”

　　“啊，那大叔你问。”

　　“你上个月为什么一声不响的离开？”

　　“因为…因为…因为觉得总有一天要离开大叔，所以不如快刀斩乱麻，扬汤止沸，不然藕断丝连，抽刀断水水更流的…”

　　贺立扶额，“我换个问题。你上个月离开这里之后在做什么了？”

　　“在餐厅打零工！我没有再做那种事了！”楚凤笑那样激动的样子，似乎生怕贺立不信。

　　贺立心下微堵，低声道：“我知道。”

　　“大叔你看我的手，都裂了！”楚凤笑恨不得把自己再说的可怜一点，这样就能博得同情，大叔会心软。

　　贺立看着楚凤笑的手，深呼出一口气。很想恶狠狠的说一句活该，问楚凤笑还敢不敢再这样出走，但是看楚凤笑这样可怜兮兮的样子，还是不忍心。这个小鬼啊，敏感又狡猾，懂得避重就轻，还转移话题。

　　“觉得我很厉害？很崇拜我？”贺立又问。

　　楚凤笑的表情一僵，脸颊尴尬的绯红起来，“是…是啊，大叔很了不起嘛，又温柔。崇拜大叔，也是理所应当的吧…”

　　“你自己没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别的其他想法。”贺立这样问。

　　因为之前楚凤笑的那个朋友已经把楚凤笑的想法都和他说过了，他才问的这些问题，当然问的时候就是带着答案的。楚凤笑诚实倒是诚实，没有说谎也没有隐瞒，可是更关键的他不想由自己问出来，他想听楚凤笑自己说。

　　楚凤笑支支吾吾的，似乎是想摇头说“没有”。

　　贺立又补充问：“为什么你的事情可以说给朋友听，却不能说给我听？因为我是提供住所的人，所以不重要吗？”

　　“不是的！”楚凤笑大声的反驳。

　　“可是你能把想法说给朋友，却不愿意说给我。”贺立知道楚凤笑没有那样的意思，他只是在逼楚凤笑和他坦白。

　　“那是因为…”楚凤笑说到这里，又猛然止住，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以启齿。

　　“因为什么？”贺立追问

　　楚凤笑咬了咬唇，狠下心解释道：“因为我是很脏的人，我很没用很多余，我的过去很糟糕…我不想让大叔知道，我想给大叔好一点的印象…”

　　“你…怎么那么说？”贺立锁着眉，有些摸不着头脑。事情发展的方向，怎么是这样的？他还等着楚凤笑对他说“其实我喜欢大叔”，然后他告诉楚凤笑，他不觉得恶心呢。

　　“是真的！”楚凤笑强调。

　　贺立没有想到，他的问话完全被曲解了。楚凤笑没有提自己的心意如何，他坦白的是他悲惨黑暗的过去。他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的心里埋葬的那个最隐秘的角落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