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十三）

戴茵在家躺了一天，感觉这一天过的很快，原来人不管多大年龄，做什么工作，都脱离不了休息带来的吸引力。

入夜的时候却突然下起了雨，本来一天天气都算不错，夜晚的雨，加上这萧瑟的风，让人不免觉得凄凉。戴茵却觉得不错，她穿了件外套，坐在阳台看雨，戴项和怕她着凉，叫她回来，戴茵背对着他：“爸，挺凉快的，吹吹风挺舒服的。”

戴项和不劝她了，只是滑动轮椅，坐在女儿后方和她一起看着雨。房檐上的雨滴滚动着，一颗颗挂在上面，后面一滴找到前面一滴，聚成一大颗一同坠落，下一滴再找到前面一滴，如此循环往复，直到雨停。

说不上喜欢下雨，但戴茵喜欢坐在家里看外面下雨，有种莫名的安全感，这种时候她会生出一种比平时都强烈的归属感，这不大的两室一厅，恰好可以容她遮风挡雨。

雨有停的时候，夜也有过去的时候，但有些事发生了就不会消失，就像现在，她看着窗外，又能看到，通过玻璃上映像的戴项和，那个慈祥而善良的人却要坐上轮椅。

说生活容易吗？容易，它能允许每一个人活着，或高或低。说生活艰难吗？艰难，它也能逼的一个人放弃生命或对前路的希冀。

下过雨后的空气，潮湿又凉爽，行走在路上要收敛着些力度，不然鞋子会带起来地上的雨水，和着地上的尘土变成泥点儿，跳到裤脚上。

戴茵穿了条宽腿牛仔裤，一路提起来裤腿走去酒吧，到了以后她去吧台里抽了张湿纸巾，把挂在胳膊上的包和装着景遖外套的袋子放在台上，擦了擦小腿肚上为数不多的泥点儿。

大舟正在拖地，看到戴茵进来他拖着墩布走过来：“姐，王以今天不过来了家里有事儿，他奶奶又抢救去了。”

“嗯。”戴茵点点头：“让他忙家里吧，人手也够。”这些朋友的家里，多多少少都有些难处，有老人的，有弟弟妹妹的，单亲家庭的，总之没有谁是因为顺风顺水还要来酒吧的。

戚乐垂头丧气的从外面进来，戴茵看着她的表情觉得好笑：“怎么？昨晚下的雨一直被浇到今天？”

“姐，我完了，我爸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前几天见了两个朋友，说要给我办出国，说女孩子家家，还是应该多读读书，他虽然不求我能热爱学习，但他希望我能回到校园。”

戚乐显然不愿意，愁眉苦脸，当初高中三年，别人是特殊情况头疼脑热请个假，她是特殊情况下去上个学，一般没事儿都请假。

你说她有事儿吧，她其实什么事儿都没有，但她就是不爱去学校，雒邵最好的高中就是附中，很多家长打破脑袋都要让孩子来的地方，因为只有来这里才可能走出去。

戚乐家境不错，戴茵和她就是一个高中的，她听很多人传戴茵的事迹，心生敬意，纵使千难万险，她也不知道从谁那里要到戴茵的联系方式，死缠烂打的认识了戴茵，留在酒吧。

最初戴茵反对她来这里，她不希望看到第二个自己，但看到戚乐一提到上学和学习一脸痛苦的样子，还有一次穿着校服哭着跑到酒吧，说老师说她笨的没救了。从那个时候起戴茵开始不反对了，有时候戚乐下课后不回家就来这儿，酒吧二楼有几个房间，有时候忙起来在上面眯一觉。

戴茵把自己的房间和戚乐共享，她让戚乐上去待着，但她一会儿就心红的跑下来。久而久之戴茵管的也累了，让她至少参加个高考。

戚乐听戴茵的话，参加了高考，结果当然不出所料，没有可以选择学校，总分二百不到。戚乐为了保命天天跑到戴茵这里，后来渐渐的，戚乐家里人也算妥协了，认为她想玩就玩吧。

谁知道现在，突然之间就要让她出国，先不说别的，去了以后语言问题就是一大难关，除了Holle , how are you？I'm fine and you？I'm fine thank you.戚乐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去了以后莫非整天拿着字典，说一个词翻一翻？

越想越愁，戚乐把脸贴在吧台上，脸受到挤压，说话都有些不清晰：“姐接，偶盖肿么办？”

“其实……女孩子多读读书也好。”戴茵停顿了一下：“这是好事。”

戚乐有些不可思议的坐起来：“啊？姐！你一直向着我的，怎么你也和我爸一样了！”女孩儿眼里泪花闪闪的，看起来很委屈。

戴茵叹了口气，抬起手摸了摸她的头：“如果说在这里，不用念书，你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活的很快乐，我当然愿意，也希望如此。但总有一天你的父母会离开你，到时候你也长大了，难道就一辈子在这儿？”

“也许现在你觉得活的简单开心就够了，乐乐，人是有欲望的，除非有锁链栓住，不然总有一天你会想出去看看的，可到时候，如果你发现自己除了热情一无所有，该怎么办。”

戚乐不说话了，大舟也在一旁沉默了，他们知道，戴茵这话不止说给戚乐听，这就是她的心情。当初戴茵成绩好，但凡能念完高中参加高考，肯定能去个差不多的地方。

现在，22岁的她，却要装成27、8，装作对很多事看开了，其实归根结底，她也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儿，心里承载着无法实现的愿望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