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二十二）

戴茵看着面前这栋老楼房，在这里也充满了她美好的回忆，她叹了口气，整顿好表情走上去。

王以来开的门，戴茵看到他怔住了，王以的脸有些凹陷，胡子好像都没刮，他父亲也在，只是和自己笑了一下。戴茵放下水果，王以道谢：“姐你进去吧，奶奶在屋里等你呢。”

戴茵点点头，悄悄走进去，恐惊到老人。奶奶躺在床上，她显得更瘦小了，此刻眼睛正半睁半眯着，似乎在等人来。戴茵慢慢靠近，缓缓蹲下，轻轻呼唤：“奶奶，我是茵茵，我来看看您，能听到吗？”

老人听到来人的声音，缓缓睁开眼睛，很虚弱，但她听到戴茵的声音又看到她人的时候，眼睛里闪耀着光芒。

“茵茵？是你吗？”老人不确定的问，戴茵轻轻握住她的手：“奶奶是我，您认不出来了吗？”

老人的嘴角扯出一丝笑容，“怎么，会认不出？我们茵茵这么好看。”尽管已经筋疲力尽，但看到戴茵的时候，老人拿出了她最好的状态，这一瞬间，戴茵怎么也忍不住了。

生活给她的问题，父亲的病，她不能念书，她都接受，但这一刻，看着这个垂暮之年的老人，还要受罪，她哭了，她只觉得心痛，生活啊，真的从来没有放过任何一个人。

“茵茵不哭，奶奶啊，够时间了，这一辈子挺快的，不是说，人终有一死或轻于……轻于……”

“轻于鸿毛，重于泰山。”戴茵带着哭腔接话，奶奶听后笑了：“还是我们茵茵有文化，奶奶就知道，以前你学习就最好，就是奶奶心疼你，我们茵茵，可惜了。”

老人说话很慢，也很艰难，但她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希望戴茵能听清。

“奶奶，您累不累，我能听清楚，要不要喝水？”戴茵抹了把眼泪。

老人摇了摇头，手指摩挲着戴茵的手：“茵茵有些话，奶奶一定要说的，你别嫌烦啊。”

“奶奶，怎么会，您说吧，我都听着。”

“奶奶啊，没什么能力，也没什么学问，但我喜欢读书。跟了你爷爷，虽然一辈子穷一点，但他从没让我停止读书，还会把自己的钱拿来给我买书。”提到老伴儿，奶奶露出一丝幸福的笑容。

“奶奶觉得，你是个聪明孩子，又懂事，外人不懂你，奶奶懂。如果有一天，有机会，可能的话，咱们继续去读书好不好？”

戴茵看着老人，泪水就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怎么也停不下来。老人知道她心中有遗憾，知道她那会儿学习好，听说她辍学时，还偷偷哭了鼻子，可见到她还是笑眯眯的，说读书苦读书累，茵茵休息休息也好。

可聪明如她，怎会不知道戴茵怎么想，怎会不知道戴茵以后要面对什么，在这弥留之际，老人这样说就是一种寄托，一种道别，有些真心话再不说恐怕来不及了。

戴茵咬紧牙关，尽量不让自己哭，她狠狠点头：“奶奶，我听话，只要有一天我有能力了，能的话我一定去读书，接着读下去。”

得到她的回答，老人似乎放心了一般，静静看着她，迷迷糊糊睡着了，戴茵陪着她睡熟，悄悄起身，为老人盖好被子。

临走时候王以送她：“姐，奶奶她，一辈子都把你当亲孙女。”

“我知道。”戴茵点点头，眼眶哭的通红：“我这一辈子能认识奶奶，是我的幸运，真的。”

自从看完奶奶戴茵就有点儿游离，情绪低落，景遖不放心，就每天过来，见过奶奶的事，说过的话，戴茵也和他说过。大舟和白运程，看着两个人的关系越来越近，看在眼里，明白在心里，只是不说。

他们一起约着吃饭，顺便帮着戴茵的酒吧大扫除。戚乐明天走，今天来酒吧跟着一起收拾，这几天事情太多了，弄得每个人都阴阴郁郁的提不起精神。

“这个要怎么弄？”景遖指了指进门以后的一个巨型摆件。

“擦擦就行了，这东西太大了。”大舟说。

戴茵看着那个巨型摆件，想起来刚开业时候，那时候奶奶身体还没发现这些病，戚乐也还在读书，大家也都一腔热血，很多事情还没有变得更无奈。

看着正在擦东西的景遖，戴茵突然意识到，她已经对这个人产生一种依赖，因为心情不好时候，他出现会心安，心情好时候，他出现会想和他一起分享。

好比这几天，她心情不好，可是景遖一出现，她会安心许多。意识到这种情感以后，戴茵首先是无措，继而是茫然，她应该怎么做？忽视他？做不到，他出现在那里，眼光就让人移动不开。

景遖看着同样在擦东西的戴茵又愣住了，叹了口气，走到她身边，戴茵看到他走过来一个激灵，马上站直，看到她的反应景遖笑了：“怎么像小学生，看到老师就立正？”

“没。”戴茵有点不好意思，怕被人发现自己的小心思，于是摸了摸耳垂。

“出去坐会儿？歇歇。”

戴茵点头，乖乖的跟着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