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塑

盛大的光辉在瞬间布满视野，路西菲尔感觉到自己的灵体在被往四面八方拉扯撕裂

因为虚无中再次被运行在规则所覆盖，祂力量带来的冲击顿时让路西菲尔的灵体四分五裂。它努力稳固周身的空间让其保持一种虚无的且不被祂的能所包围，想躲避猛烈的能量冲击。

几乎实体化的伟力将路西菲尔暂时隔绝出的狭窄空间撕碎，六翼在冲撞下变得扭曲而畸形。

痛苦，这是路西菲尔唯一能想到的形容它那时状态的词汇，胸腔到后脊背全部破损，虽然贝利尔目前的状况可能更糟一点，光之子已经完全变成光而扩散在这个没有边界的世界了。

不断地扩张，曾经的躯壳完全粉碎，极限拉扯到不存在的世界边境，尽管此世的造物并不是一切都在光的照耀下可见，但贝利尔此刻的状态也足够惊悚了。

注释： （「贝利尔」是光的具象，是光的化身，它有光的力量，他是光的孩子，而光本身没有立场和意志。因为名为「贝利尔」的灵体并不能算是纯粹的光，它依然是天使，有天使的生体特征，但他的本源依然是光。）

这种被撕碎的痛苦并没有持续太久，路西菲尔就失去了感知，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在哪里，或许他正处于坠落状态？

可是在宇宙应该不会坠落才对，也有可能是在向上升，破损的灵体让他的意识极为昏沉，直到它在黑暗中感到窒息——虽然他并不需要呼吸。只是感到胸腔内有一股重压。

它努力凝聚自己快要涣散的意识，聚精会神地观察自身所处的空间，一片黑暗，行动受到一股无形的阻力，身上是冷的，或者说没有温度可言。

耳边有类似风声在涌动，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路西菲尔莫名对这种情况感到安心。

涣散慵懒的意识在无边的黑暗中沉寂，没有温暖，但足够安静，整个世界只有它涉立其中，再无旁人。

直到它也彻底地溶于黑暗安静的世界让它的意识感到轻松而宁和，此刻它的意志已经停转，再也无法思考，就这样沉溺在安静的黑暗中。

这就是他最初的模样吗？

只是一团质料。

现在他的世界终于彻底地没有一丝声音。

很舒适，很轻松，就像旧世与他作为天使的一切重压瞬间从他的灵体中剥离一样飘然。

他已和虚无融为一体，成为虚无造物的一部分。

直到他听到那个令它恶心到想吐的声音终于激活了路西菲尔沉寂的意识，并意识到自己还没死这件事。

“诶，他不会以为自己死了吧。”

耶和华（雅赫威）再不起来原初之水都要被你弄脏了

耶和华淡淡地说道，依然面无表情，显得和缓而宽容。

言罢，祂看着生命之水中的那滩天使摇了摇头，张了张嘴。

耶和华（雅赫威）我说你要飞至我面前

悠远的声音在耳畔回响，言灵的控制不可违背，路西菲尔一瞬间感觉灵体被抽离于他「自身」，他在言灵的作用下飞到了耶和华的面前。

路西菲尔全知全能的你还怕我把水弄脏啊？

刺眼的光晕使路西菲尔眯了眯眼，在空旷干燥的恒星天上，他感受到了自己身上的潮湿与阴冷。

耶和华（雅赫威）不想让你再睡下去罢了

耶和华垂下淡金色的眼睛看着他，飘渺的声音是因为祂的音色是结合了此世的一切声音的等量糅合，就如祂展现出的真身是万物形象的叠加态，祂并无代表自己的声音，或者说万物造成的音色即为祂的音色。

这其中肯定有路西菲尔的那一份，他好奇的是，耶和华的真形之中是否融合了未来即将诞生出的造物形象，但鉴于久视神颜容易暴毙而死，这些疑惑和意图还是不要将其付诸实践了。

他揉了揉浸了水的眼睛，墨绿色的瞳中夹着一抹引人联想的苍青。

耶和华（雅赫威）此世与被我抹除的旧世有很多不同。

耶和华扭头望向恒星天的某处，路西菲尔心领神会，自觉地跳进祂设的坑里，顺着祂的视线看去，接下来的一幕差点让将近一百亿年不怎么和同类交流的路西菲尔瞳孔地震。

贝利尔在和几个天使打闹。

准确地来说是几个天使在扯贝利尔的羽毛，把贝利尔弄得很烦躁。

随后更深层的思考让路西菲尔感觉灵体中被抽走了一什么东西，撩了撩手指。

他警觉地看向耶和华呈审视态的淡金色眼眸，依然平静地注视着那群打闹的天使。

只能说不为所动平心静气确实是个好品质吧。

路西菲尔皱了皱眉，鄙夷地看了耶和华一眼，唇瓣因为泡在水里而显得没什么血色，它们的生体特征在表象来看还是和人类相似的，总之他现在的生体状况依然很糟糕，至少它感觉很糟糕。

路西菲尔我在水里沉睡了多久？

耶和华合眸，路西菲尔明显察觉到祂人形化身的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在祂开口的瞬间，他体会到了一种巨大的耻辱感。

耶和华（雅赫威）在新的世界尚未定形前，记录时间是无意义的。

还没说完，路西菲尔就感觉到一股眩晕感再次袭击了他的灵体，愤怒与眩晕交织，一度让路西菲尔的面部表情变得极为丰富，它咬了咬牙，冲耶和华不客气地嘲讽了一句，语气幽幽

路西菲尔你怎么不让我烂在水里然后回炉再造啊！

也许是因为泡在水里过久，或是世界开辟带来的冲击还没好彻底——按理说那种程度的破损，他应该早成风中的残渣了，耶和华就算将他治愈也不至于给他留下个后遗症，那便只能证明他是自己愈合的了，反倒更加离奇了。

耶和华没有回答，只是依然垂下淡金色的平静眸子注视着路西菲尔，就像金色的镜面一般映着黑发绿目天使的面貌，兀然微笑了一下，甚至没有说出那句老生常谈的“勿要揣测神意。”

仅仅只是笑了一下，尽管面部表情和谐而自然，但仍然让路西菲尔膈应了一脸。

如果他今晚能在目睹神微笑后睡着，那他一定会做噩梦的，路西菲尔在心里默默吐槽。

耶和华（雅赫威）其实我本来确实是这么想的。

耶和华看着路西菲尔一脸恶心的表情，心说不就笑一下吗

虽然祂确实很少笑，快乐是愚昧生物特有的情感，虽然在它们眼中，光是有情感这一点就已经足够赞叹很久了。

「幼稚是智慧的开始」

即使祂全知全能，祂也不屑于去预知整个世界的动向，毕竟这并不必要，祂无需所有事都亲力亲为。

作为旧世界的造物，路西菲尔会作为「不存在之物」被抹消，能够保留下来实属意外。

祂决定用它来作为旧世的见证者，不过损毁也并不会感到心痛。

毕竟祂原本的预想是用路西菲尔的残渣创生出一个全新的天使，祂全知全能，但并不事事预测。

祂的思绪在极短的时间漂移至生命之水，短到连路西菲尔也无法察觉。

就是水而已。

各种水的形态互相叠加，水雾氤氲，水中裹狭着碎冰，水面上不断飘落碎雪冰雹又融化。

祂为水设定的三态变化法则，正混乱体现在这一汪水上，这是祂创世的遗留物，或许是出于低等生物卑劣的玩味情感，祂也并未给生命之水埋下任何约束———对任何变量采取随机态。

因为没有任何约束，任何没有约束的造物都对变量的回应有着不可计数的可能，神和造物最根本的区别在于，神之身没有任何法则与约束加身的主体。

「倒是一个很出乎我意料的惊喜……」

耶和华在心中如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