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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 蓟女、票客和传教士

教义大崩坏

加布里埃尔可以是任何人。

它的本体不在地上,人的肉体,对它们来说像草一样。加布里埃尔作为人类在人世行走。它可以是老妪,是年纪轻轻就失去丈夫的寡妇,是圣洁的处女,是传教士,是背弓持剑的骑士。加布里埃尔的步履如飞,它走在陆地上,从一座城到另一座城,一个国到另一个国,除了耶和华 神,没有任何事物比它更快了。

加布里埃尔传教士曾经有一个长姐。如今那个长姐的化身又从地底爬到人世来,加布里埃尔便来杀她,因为她是地底的危险的秽物。

加布里埃尔在一座城里见了他的长姐。她的头发被低低地盘起来,额前的发丝从兜帽下探出来,漆黑得像乌鸦的羽毛,她的长袍扎得很高,露出大半截白皙的小腿,金色的铃铛挂在脚裸上沙哑地发响。

加布里埃尔是人间的传教士。他不喝水不吃食,在人世走了三个星期。他棕色的头发杂乱地垂着,略微遮挡了纯白色的罗马领,他是一个审慎的人,腰带紧实而整齐地束好,使他看起来很像一棵没有叶子的挺拔的树。

那个从地底来的看着他,妓女的脸被白色的细麻布掩盖,只露出一双绿松石色的眼睛。

加布里埃尔感到疲倦和无趣——无论它以何种面貌行走在地上,她永远如此。这实在难以想像,一个循循善诱的奸诈敌人伪装的面相是一个妓女。

她脸上没有惊慌的神色,站在原地看着加布里埃尔,好像一头谦逊的黑羊等待被牵走。

妓女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寻她的生意。

它的眉眼温顺,不对人群做出什么反应,有时它的眼神中流露出面对某种隐约指向将要来的爱的热情,而后又冷漠。它拒绝了上前与它谈话的人。

妓女正翘首以待着一个将到的人,不管是在水上生的,在地上生的,还是生在天上的。它表现得实在太生动,而它为了它教唆的筹谋,必须要在人世的位子扮演一个诱导者,或许它完全不明白人类的外壳正规训着它自己。

你和他们没有不同,可你来到地上,是为了毁灭的。

加布里埃尔靠近她,走入她的暗巷,说道:“女士,我从前有一个长姐,可惜十五岁就夭折,我和我的哥哥米歇尔一起埋了她。”

“她是怎么死的?”

传教士和魔鬼一样乐于杜撰,他不疾不徐地说:“她的灵魂饱经恶咒凌虐,因此夜夜痛苦,她住在高塔的顶楼,她有一双像绿松石一样的眼珠,时刻望着漆黑的地面,直到她的灵魂也向着地面飞,她就从高楼上摔下来,她的头、胳膊、腿脚都烂了,被我们兄弟几个埋到了耶布撒。”

女人愉快地笑了,她像一只被人饲养的鸮鸟,睁着漂亮的眼睛:“我很抱歉听到这些,但我能做些什么吗?对一个妓女,要么用珠宝和钱子儿买下她短暂的几小时身体…”女人摸了摸她胸前的细麻布,黄金的细链在暗中闪着光,她的笑容被提到一个夸张的角度,用极其优美的女声说着,神情像是在为伟大事业做募捐活动的义正严辞,“要么,如果再要从我身上得到任何东西,那就只有暴力,献淫者并不被保护,因此,如果一个传教士想从妓女身上得到点什么,规章使得传教士的媾和不被允许,他得像强盗一样从我处掠夺,否则他什么也不会得到。”

加布里埃尔淡蓝色的眼珠在颤抖,好像一切变得萎靡不振,前方干枯的大树和旁边楼房阳台上的黄水仙都凋敝了,阳光苍白地从人类在大地的皮肤上制造的碎屑的缝隙中透进来。

可是传教士怎么能是墙间犯呢?

你什么都不能做,加百列想,你只能再死一次。

加布里埃尔传教士确实暴力地从妓女身上得到了一样东西,就是她的死。

加布里埃尔的脸上滴着女人的血,还是温的。他用剑捅进了敌人的胸和腹。传教士从不停歇的行路已经让这具身体疲倦,他听到每一次挥剑,这具身体的某个关节就会响起微弱的咯吱声。他看着地上红色的尸体,人类的心脏在不正常地狂跳,血色映入了传教士淡蓝色的眼睛里。加布里埃尔的小腿和手臂在发抖,仿佛犯罪后的惊恐带来的心悸,但他的颤抖是因为愤怒。

这具美丽的肉体已经被彻底地玷污了,这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原谅的。

它的敌人化作一个柔弱无害的女人,一个卖殷的蓟女,像忧伤的幽魂游荡在街上,人们看向她的身体,藏在白色的细麻布下,又立刻满足地摇摇头。但这个无法被杀死的敌人,正是变成了这个世界上最最低贱的职业,衰弱无用妓女的身体,却循循善诱地教人向恶。

女人躺在地上,脖子往一侧塌下去,灰暗的日头照得她像一片浮在泥淖上的烂白肉。

暗红色的血污染了女人的衣服,她的脸上同样也溅了血。这具肉体只是一个妓女的肉体,可恶的敌人还躲在幽深的地下。加布里埃尔面目狰狞地在死去的妓女前踱步,她的身体被剖开,体内的脏器全被拽了出来,胃、心肝、子宫的碎片七零八落地散落在地上,一片臭腥,这不是伟大邪魔的肉,只是一个女人的身体,一个被杀害的女人的身体。

他不低下头去看那个妓女,淡蓝色的眼珠朝下看着,这些肉的形态让加布里埃尔想到了烂掉的橘子肉,咬开的每一个舱室里都流出汁水来。

这片地没有被魔鬼的力量污染,只有一个死去的黑发妓女卧躺。他的敌人没有在这具身体里留下任何力量。

加布里埃尔走到了她的倾向一侧的脖子,绿松石色的眼睛还未闭合,他就停下了。

阳光明媚,幼子嬉闹,黑暗中,死去的妓女无人知。

加布里埃尔此刻的听觉变得远超人类,越来越像个披着人皮的天使,他听到小女孩在某条街的哭声,还听到了一个卖花妇女在修剪百合花的枝茎,在某个别墅的会客室里,传来花瓶和书架上的饰品坠落破碎的声音和女人的尖叫声。

而这里安静得不像话,一切都犹如死般宁静。

“每当我想起你时我都不理解。”加百列一字一顿地对她的长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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