取卦山,风丘。
郑飞廉和宋伊正一齐向着他以前居住的院子走去。
他们这一路上没有说几句话,郑飞廉本就是不常说话的人,而他的妻子宋伊也沉默着,只是领着他,不时偏过头看他一眼,眼里带着笑意。
这时郑飞廉也会带着浅笑看向她,两人相视无语,很快又各自向前方看去。
很多风门弟子路过他们时,有的会上来拜见师父和上坎大人,有的却是在很远的地方看见他们就带着大家都心知肚明的笑拉着同行的人避开了他们。
其间只有少巽文于远前来拜见师父,并伴行了一段路。他求教了一些修行问题后也自觉地退下,给二人独处空间。
“我们可能要有小师弟了。”有些弟子聚在一起,在离两人很远的地方兴奋地讨论着。
“小师弟?何以见得?快和我细细道来。”
那被问到的风门老弟子高深莫测地一笑,然后慢慢道来:
“你们都知道上巽坎大人和师父已经……”
上巽住地。
宋伊轻轻推开了小院的栏门,郑飞廉可以看到里面依旧一片整洁,和他走之前一模一样。
“文与远经常来打扫这里。”
郑飞廉点了点头,他知道文与远也和他一般爱好沉默,只是埋头默默行事。这个少巽和他年轻时很是相似,对自己也是十分尊敬。
他们一起走在院子的小径上,曾几何时,他们也像这般走着。
“吱嘎——”
郑飞廉的房门被缓缓推开,他们一齐走进去,里面也是窗明几净,一尘不染。
“麻烦你了,师妹。”
郑飞廉坐在了小桌旁的椅子上,手指轻轻摩挲起桌面。桌上摆放着已经用了有几年的茶盏和瓷杯。
宋伊面带浅笑,从他背后路过,径直走到了床边,静静坐在那里,明亮的眸子看着他。
郑飞廉精神一恍惚,他仿佛回到了景和五年的那一天,他和宋伊大婚那一日。
屋外宾客来来往往,吵闹喧嚣,屋内只有他与宋伊两人,红烛摇曳,罗帐轻晃。
那一天他也是坐在这个位置,内心既是喜悦又有紧张。表情虽然看上去古井无波,实际上激动得只有不停喝着桌案上的清酒,希望能借此敢于一下起身走到佳人等候着的床边。
“飞廉?”
床边那人唤起了自己丈夫的名字,语气无比温柔而又亲昵,让人不由自主会沉溺其中。
郑飞廉站起身来,他看向床边那个佳人,对方也是眸子晶亮,双颊却是爬满绯红。
他的呼吸也变得有些许沉重起来,同时慢慢向宋伊走去。
“嗯~”
宋伊被他扑倒在了床上,下意识嘤咛了一声,眼神迷离,露出从不会在外人面前展现的妩媚姿态。
“太好了,你能平安回来。”
郑飞廉埋头在她的脖颈间,不语,就是轻轻嗅着,温热的吐息让宋伊不禁浑身也变得火热起来。
“我们要个孩子吧。”
她的声音细若蚊呐,却不全然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浑身酥软无力,声音也变得柔弱起来。
“好。”郑飞廉抬起头来,他眼里带着炽热的情意看着娇妻,好似要把对方融化一般。
宋伊闭上了双眼,红唇似火,夫妻两年不见,这一下看得郑飞廉痴了起来,下一刻,两人便热切相吻起来。
……
尹乘的房中今夜也依旧亮着灯,他俯身在在书案前,思索记录着炎烧天一事中取卦山可以找来的友盟。
“太一道。”不需要怎么考虑他就写下了太一皇朝的国教,作为第一大宗,自然是和第二大宗取卦山关系匪浅。又因为它是国教,取卦山遇上的这涉及两国纷争的事情太一道也必然会伸出援手,尽一臂之力。
“技一惟道。”这个大宗门虽然不是很活跃,但底蕴丰富,传承悠久,有近千年历史,现任道首也是非凡之下巅峰境界。祖师便是来自技一惟道,两宗可以说是情同手足。
“司地门,坎离宗。”这两个宗门是取卦山弟子在外界建立的最大的两个宗门,现在的宗主都是取卦山以前的优秀弟子,很多弟子离开山里都会选择去他们那里或其他脱胎于取卦山的宗门。
因为取卦山的终身弟子制,他们依旧是取卦山的一员,也会乐意帮助自己的母宗。
尹乘一边思索一边写着,很快就列出了满满一页,接下来他仔细端详此页纸,沉吟一会又划掉了许多宗门世家。
祖师在取卦山封印了上界的八个先天卦数这件事并不广为人知,取卦山弟子也所知甚少,他们大部也不会四处宣扬取卦山内部秘事。
就连红沙白石地为何被皇朝用天池长城围住,大部分人都是以为是为了保护太一道灵气源地。
当年祖师造成的两界界桥也使得上界大量灵气从那里溢出,修行灵气的太一道的道祖便是从那里起家,踏入非凡之境,建立这个一国之大教,辅佐太一皇朝开国大帝建立了这个宏伟的盛朝。
此事处理之法还是不宜张扬,尹乘看了看最后留下的那些名字,都是些关系密切,值得信赖的大宗世族。
“明日便和郑师兄进一步商讨联盟事宜。”他放下了笔,看向窗外,正是明月皎皎,引得人无限遐想。
“好久没去拜访郭姑娘了……”
尹乘喃喃道,语气有些失落,他抚上自己的面具,那冰冷的触感让他更觉惆怅,有了力不从心的无奈。
“唉。”面具下的他此刻皱起了眉头,眼眸里深处有了一丝苦涩。
……
今日是五月十四,张震向上乾大人请假看望父母。
和蔼的上乾大人很爽快就答应了,还告知他可以在山下过夜,明日再回来。张震想到这里心情就很好,这十几天在取卦山的生活让他十分开心,师兄师姐都很帮扶他,大家都是些很好的人。
他走在雷丘下山的路上,前方不远处就会到火丘地界。
“不知道能不能碰见姜师姐和小梓师姐。”
张震暗暗有些期待。
这一路上,他有时会碰到一些其他认识他的师兄师姐们,他们有的面带微笑和他打招呼,有的还上来行过礼,无论哪种,这些陌生人的善意都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少震!”一声充满中气的大吼突然从他背后传来。
张震回头看去,是一个不认识的人,此刻正向他跑来。
那人身材健壮,穿着合身的甲胄,只是没带头盔,跑起步来哐当作响,每一步却又是铿锵有力。待到接近时,张震可以看见他那粗黑显眼的眉毛以及瞪着大大的眼睛,看上去比自己大两三岁。
他暗自疑惑这个哥哥是谁?
“少震,你可曾看见姜遇宁?”那人自来熟地问起了问题,好像和张震早已亲密无间了一般,一只手还搭上了他的肩膀,轻轻拍打起来。
“我今天还没遇上姜师姐。”张震如实回答道。
那人脸上明显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不过也只有一瞬,他马上又大大咧咧说到:“罢了,我自己再去到处找找,今日可是难得的春沐,我正想邀请她一齐去渠山踏春。”
张震这下明白了,这个穿着甲胄的师兄是姜师姐的朋友。
“好的,师兄,我要是遇见姜师姐一定会告诉你的!”
“那太好了,我名为卫佳义,你也可以和他们一样叫我少将军,不过我个人更喜欢后面这个称呼。”
他说着竟然自豪起来,还显摆一样抖了抖身上的铠甲,引出一阵金铁交击声。
有路人从旁边路过,被他这一抖产生的嘈杂声响惊得停下了脚步,待看清制造这噪音的主人时,马上又加快了脚步,张震可以看见路人脸上露出了鄙夷的表情。
“哈哈哈,那我先走一步了,少震,有机会再聊!”
卫佳义没注意到路人神态的改变,他自顾自大笑了起来,反而抖得身上的铠甲发出了更大的响动。
“少……将军,再见了。”张震虽说觉得这个师兄行事有些奇怪,不过他已经保持着尊敬。
他看着卫佳义披甲的背影,突然感觉对方行步间都带着一股豪迈的气势,那是自己没有的,也是希望能有的。
“这个卫师兄好洒脱啊!”
“有什么洒脱的?”就在他还在看着卫师兄远去的方向微微出神时,一个抑扬顿挫,颇为清脆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张震回头,随即惊喜地发现是姜师姐和小梓师姐。
“姜师姐!”
“嘘,别太大声了,卫佳义还没走远的,你别让他发现我在这了。”
张震这一下就明白了姜师姐不想碰见那个铠甲师兄。
“好。”他声音马上变小了几度。
“那你是要去哪里呢?”姜遇宁看见卫佳义走远了,将两只手都插在腰间,转而问起张震。
她从刚才张震看见自己二人时脸上的惊喜推断出这个小少震是来火丘找她们的,同时张震现在回答自己问题的时候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样子让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推断。
所以他到底是想来请教问题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见自己呢。如果是前者的话说明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已经很重了,毕竟雷门那么多同修一法的师兄师姐他都不去请教却来问自己这个远在火门的师姐。
若是后者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张震已经对自己产生了依赖感,再假以时日,他肯定是会成为自己唯命是从的属下,那就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据闻,他家中只有他一个独子,小小年纪就要分担一部分家里的农务。虽说父母都很爱他,但他却从没体会过有个兄长或长姐是什么感觉,还是挺可怜的,我以后要尽量关照他,这样还能让他更加忠心。
“我是要回家去看望父母。”
这下姜遇宁的思绪又被打断了。
“原来如此,哈。”
“小姐,我们还是先走吧,等会卫公子要是突然回来就会碰见你的。”一直在一旁的小梓看着自家小姐错愕的神情,心下又是一声叹息,然后开始为她解起围来。
姜遇宁尴尬地勾了勾嘴角,脸颊微红,道:
“张震,你可别和那个人说见过我。”
“是的,师姐!”张震下意识大声起来,等到意识到应该低调时又是羞愧地抱歉。
这一下直接加重了姜遇宁的尴尬,她扭头看向四周是否有人注意到这里,然后慌慌张张和张震道别后便和小梓飞也一样逃离此地。
“姜师姐……”
张震看着师姐匆匆忙忙的背影,有些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