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启年一路架着马车送范闲回府,只听车里那人谈吐利落“时间地点不变,子时在墙外等着”
王启年缓了车速,为难道“你都醉成这样了,还要去冒险?”
范闲弹出车厢,一把捂住他的嘴“什么都不用说,我自有考量”
到了门口,范闲依旧装醉,由王启年背着进屋,只听下人吆喝着“小范诗神回来了”一瞬间全府上下都涌出来,柳二娘与范若若看着王启年将范闲放到床榻上,道一句辛苦,殷切地要他早点回去休息,他神色复杂地看了范闲一眼,行了礼拜别。范若若眼见王启年离开,立刻就要赶人,“你们都先回去休息吧,我来照顾哥哥”
二娘不解“这不是还有下人呢吗?”
范若若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睡眼朦胧的范思辙在一旁无所谓道“至于吗,谁还没醉过啊?”
二娘拍了拍他“这不一样,你哥他啊,成神了!”对于今日范闲在宴会上再次大放异彩,他们整个范府都长了脸,虽说二娘对范闲一直有不满,可这些日子这小子给家里长了不少脸,对她也算是坦白孝敬,她心中再不待见这孩子,也多多少少心疼他如此奔波。
母子两人在范闲房间里一顿说教,范若若给范闲擦着脸,听他开口,让她打发他们离开。范若若于是转身,一通说辞把母子两关在门外。她是知道范闲的计划的,这件事不能被其他人知道,既然范闲愿意相信她,她自然不能辜负了哥哥的信任。
被关在门外的柳二娘无奈叹了声,又交代范若若自己不要累着,转身离开。
听着脚步声走远,床上的范闲也立刻捂住嘴坐了起来,摇摇晃晃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粒药丸服下,在范若若关切的语气中缓了缓神后,抬眼安抚范若若“没事”这话刚说完,人就转头吐了起来。
“不是吃了药了吗?”
“吃药就是为了吐出来的”范闲说道“这场宴会,就是他们与庄墨韩串通一气来陷害我”
范若若不解“他们?”
“长公主,郭攸之”
范若若听他这样说“长公主一直在帮你说话啊?”
“你那么聪明,会看不出来她的意图嘛?”
“没想到她如此阴险”
范闲摇摇头“这里就拜托你了,我尽量在天亮之前回来”
范若若点头“你放心去吧,我会守好这里的”
范闲诗仙的名号不过一晃的时辰便传遍了皇宫内外,太后听了洪四庠的汇报也只是小小评议了一番庄墨韩,便准备睡下。见太后入榻,洪四庠也转身离开,守在大殿之外。
夜间皇宫守备森严,范闲一身黑衣由王启年带着入了围墙,一路飞檐走壁,潜伏到乾宁宫内,据范若若的情报,太后入睡会点一支安神香,他为了顺利拿到钥匙,又特意加了一些助眠的药材,算着时间,这老太太一时半会睡得应该很沉。取钥匙的过程十分顺利,与王启年会合后交由他打造赝品,在王启年千万叮嘱中返回宫中放下赝品,却在回程途中看见长公主的侍女领着一带斗篷的人远去。他思索片刻,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那殿内还亮着灯火,他跳上房梁扒开瓦片去看,里面庄墨韩与长公主对面而坐,似乎在交易着什么。他仔细听去,竟是将庆国派去北齐的密探身份名单给了庄墨韩,此等卖国行为竟是皇宫重地位高权重的长公主做出来的!他心中盛怒,又不小心踩了一脚,闹出动静,一路奔逃。
到了城门口却是与守卫碰了个正着,还好夜色深沉,他又伪装的严密,只是对面那巡逻的守卫似乎身法极好,隔着如此距离竟也能拨开弓箭,精准地朝他刺去,他来不及思考,纵身一跃,箭矢却仍旧扎在他腰上,范闲疼的有一瞬间的黑蒙,身形不稳,却落入一个怀抱,闻着熟悉的香味,范闲笑着睁开眼“真巧,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桃花客没有回答,只是面具下的眼神充满不屑鄙夷,让他没来由一阵尴尬。
二人同走了一段,城中已经热闹起来,桃花客眼见洪四庠踏着屋檐而来,推他一把“赶紧走”
燕小乙追着半晌,只见一道残影飞过,又见洪四庠追了出去,便转身去了翊坤宫,与那黑衣人相比,他更在乎那个人的安危。
范闲一路飞檐走壁,回首想要去看看桃花客的情况,却发现已经不见人影,取而代之的竟是他那蒙眼的五竹叔?
“五竹叔,追我的那个人看起来功力深厚,还有一个戴面具的……救我的朋友”
五竹面无表情,“我知道,交给我”
范闲点点头,找了地方隐去身形,见洪四庠落脚在他二人之前站过的地方,屏气凝神,洪四庠似乎观察了一番,看着屋檐上的人,飞身追去,范闲没了危险,这才安然出来,他却是有些担心,桃花客的情况如何,他又想起王启年还在宫外等候,便又中途返回去寻王启年去了。
长公主的秘密被刺客听了去,她虽然不敢确定那人是否是范闲,心中却忌惮他会向庆帝告密,于是在燕小乙前来请罪之时,满带恨意的命令他一定要找出那个刺客。
燕小乙自是不会拒绝,,从年少时第一眼遇见,被这女子所救,他就发誓要终生追随,无论她的做法是对是错。
天色刚亮,燕小乙便带人闯入范府,不顾家丁阻挠便要开始搜查范闲的房间。
范若若守在范闲屋子里,刚过未时二娘便来敲了门,这会燕将军又带着护卫前来搜查,二娘她还好糊弄过去,可是燕小乙她该如何回绝?她又怀疑起来,哥哥是做了什么会被燕小乙怀疑上?
外面已经一通争执,柳二娘与范思辙两人据理力争,燕小乙不顾二人阻挠,盯着范若若要她开门。
“若若小姐,燕某耳力甚佳,我怎么听着屋里并无呼吸声”
她颤抖着手把着门,正在担忧,范闲的声音在屋内响起。她暗自松了口气,开了门,拉开帘帐之后,范闲正姿态慵懒地半坐在床头,见了燕小乙也没什么反应。范若若喊了一声二娘,两人便退出屋子,由着二人发展。
燕小乙冷声道“衣服脱了”
范闲懒散着拒绝“我没这爱好”
“昨日宫里进了刺客”
范闲嗤笑“哟,那抓到了吗?”
“跑了”
“那可就是燕统领失职了,您这应该去满城发放搜捕令,来我这干嘛?”
燕小乙自信道“那人后腰中了我的箭,必然有伤”
范闲紧了紧衣服,神色慌张“燕将军,你确定要看?”
燕小乙满脸阴沉,坚定不移。
“那我可要有要求了,首先本官好歹也是检察院提督兼太常寺协律,这两边官职加在一起也算与你平起平坐,其二我可是宁相府里的准儿婿,你这样凭空污蔑我是刺客,就要看我身子,是不是得付出点什么?”
燕小乙盯着他,没有说话。
“我记得你刚才在门口推了我妹妹是吧?”
燕小乙道“我自会跟她赔不是”
“我要你跪在她面前磕头认罪”
燕小乙瞪着他,面有不解。
“你来查我一没口谕二没圣旨,只凭自己的猜测私闯民宅,我又凭什么让你查?”
“我可以自己动手”
范闲叹口气,掰着手指“我昨晚在宴会上写了多少首诗你数了吗?你现在动我,陛下与百官又怎么治你?”
“我不在乎”
范闲笑着看他“连累长公主也不在乎?”他看着燕小乙那一瞬间的愣神,心中确定自己的猜测,“若是不敢,就自己推门出去,不送”
燕小乙冷哼一声“我赌”他自信自己那支箭射中了他,他九品以上的射击术,即使对方是身穿坚硬盔甲的大宗师,也会留下伤口。他坚信自己的箭必然会给范闲留下伤口,于是答应下来。
范闲嘴角挂起一丝得逞,掀开衣服给他看了后背,光洁的没有一丝伤疤,燕小乙震惊不已,怎会……
“可以了,履行你的承诺吧!”他推开门,与燕小乙对峙。一个自信满满一个满脸怒容,胜负已然明了,只剩私人恩怨。
燕小乙看了一圈,在满院子的呼喊声与看戏的目光下公然跪下,向范若若磕头道歉。
只是这梁子就此结下,怕是一辈子也解不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