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对彼此相互嫌弃秀恩爱了半天,这才歇停下来。
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有些暗下来,虽说晚春的黄昏不算很冷,可对宁致远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他身上没带其他的厚衣服,就一件单薄的长衫,被风一吹,好似又灌了凉,忍不住咳嗽起来。
范闲将外袍脱下给他披上,无奈一笑“早知道就不跟他俩玩了”
宁致远摇摇头,笑道“好久没这么畅快了”
二人并排走着,一路经过许多地方,还有那酒馆的台阶。
两人心照不宣坐在一处,像是当年一样,范闲想起那个浅尝辄止的吻,忍不住问他“你当时,为什么亲我?”
宁致远挑眉看他,“我哪记得,不是喝醉了吗?”
范闲勾勾嘴角“都说酒后吐真言,所以那时候你就爱上我了?”
宁致远轻哼一声,笑着骂他“自作多情”
他忍着喉咙里的不舒服跟他打趣,良久叹息一声“好久没再喝过秋霜酿了……”
范闲心里一抽,笑道“等事情都解决了,我俩就在这醉生梦死”
宁致远摇摇头“我不喜欢这儿了”虽然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可是至亲的人都没了,徒留伤心。
“那我们就找一处无人问津的深山隐居,到时候把家里人都带过去,天天鼓瑟吹笙!”
宁致远失笑“你这检察院不要了?”
范闲不在意道“爱谁谁要,到时候就给顾南衣那臭小子,免得他闲着没事去打扰我们”
宁致远呵呵一笑“你怎么还记仇呢?”他承认自己拿八哥气他是不对,但是小南对他也压根没那个意思!
范闲看他不以为意,也不乐意跟他细说了,月亮慢慢爬上树梢,他跳下台阶拍拍手“好了,不早了,高达他们还等着我们回去吃饭呢”
宁致远也顺势跳下来,然后一把勾住他的脖子,顺着攀上他的后背“我走不动了,你背我回去”
范闲笑骂道“得了便宜还卖乖!”动作确实顺从娴熟地稳住他的腿,一路这样慢慢走回去。
大街上还有未散的行人,见到此景不由纷纷侧目,从前听闻宁府大少爷跟范家公子早已不睦,就连成亲都是为了利益,如今那些流言不攻自破,看起来多么可笑。
范闲背着宁致远一路回别院,一路上说的都是有关未来的计划。他不曾告诉他,宁昊天弥留之际曾交代过他一些秘密,宁府的书房有个密室,密室里放的是当年柳章淮调查的叶轻眉的死因,以及这背后牵扯进来的人。
“其实我有所预料了”宁致远趴在他背上,轻轻开口。
宁家的事情分明只要深入查查便可以水落石出,可庆帝却无动于衷,甚至还借着思念亡妻的由头躲去太平别院,任由文世轩这个寺正胡作非为。他回来后对自己的虚情假意,更是让他认定,庆帝其实早就想除掉他宁家了,借着文家的手来铲除宁家,届时洗脱罪名再反手给文家安插一个污蔑重臣之罪,削去文家的头衔,一举两得。
庆帝要的大概是唯我独尊,所以才会想要把当初一起打天下的臣子都一网打尽,安插上他最好控制也最为满意的棋子,他可以继续掌控所有,也可以退居幕后,找个傀儡替代自己。
他胸口一阵发紧,喉头一股腥甜涌来,硬生生被他咽了回去。
“你娘……和我娘的死……都有问题”他断断续续地说着,已经有些失了力气。
范闲嗯了一声,却被他渐渐急促的呼吸打断了接下来要说的话。
“怎么了?”他有些担心。
“……没事,回去吧”他忍着憋出一句话。
范闲也不再耽搁,加快脚步回了别院,刚到门口,宁致远还未被放下就呕出一口鲜红,染红了范闲肩膀,淅淅沥沥地落到地上,绽开刺目的红。
他慌张大喊,引来顾风熹一群人。
忙前忙后的任务都落到顾风熹和范闲头上,反而陪伴了他小半年的吕归尘有些不知所措。
他轻叹一声,从桌上顺走一壶酒跳上房顶,恰逢另一个借酒浇愁的人。
“你也喝闷酒呢?”
顾南衣看了眼他,又闷了一口。
吕归尘也不在意,自顾自饮了一口,才看向他说道“你是不是,喜欢宁致远?”
顾南衣一愣,想要矢口否认,又被他打断。
“你看他的眼神还有动作,都很明显”
顾南衣沉默,苦涩一笑“你如何看出的?”聪明如宁致远,却压根看不出一丝异常。也或许,他只是不想懂。
吕归尘又灌了一大口,才像是叹息一般“因为你们三个之间的感情,让我似曾相识”
顾南衣别过脸“……也许我们曾经真在何处见过吧”
“其实,我也不全是完全没有过去……”吕归尘喃喃自语,几回梦里所见的场景,那个叫阿苏勒的少年,对那个羽然存在怎样的一种感情,他似乎心知肚明,也感同身受。
“你我都是同病相怜之人啊”顾南衣感慨一声,听他的故事说完,竟然也有些释然。
吕归尘一笑,将酒坛子提起与他遥遥相对,“为同病相怜干杯!”
顾南衣无奈一笑,畅快碰上他的酒坛,二人便在屋顶对酒当歌。
“怎么样了?”范闲有些焦急,出门还好好的,回来怎么就这样了?
顾风熹苦着脸,自责道“少爷体内养着一只蛊虫……”这蛊虫如今已是成型已久,他只是简单号脉就发现不对劲,想是当时困在文家时受到的伤害,都怪他没有照顾好他,让他受这等罪。
“蛊虫?”范闲喃喃自语,他从未听说过,京都何处有人会这种毒术!
“蛊虫分为多种,但每一种都有源头,也就是蛊母,子蛊若想完全祛除,必须找到身上种了蛊母的人,而且蛊母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子蛊便永远存在于宿主身体之中,直到把宿主变成自己的容器……”他强忍着难过解释着蛊虫的效用,想到自己对这种事情束手无策,就更加自责。
“致远他,到底怎么了?”怅然望着月色,顾南衣有些微醺。
“他啊,大概只剩一条命了……”只是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连命都要没了吧!
想起刚把他身上毒血清干净的时候,岐山那样神的神医也是忍不住叹气,血毒只是浮于表面,血蛊才是真正会要了命的东西,只是他自己都不知道何时中了蛊,也根本不知道蛊母藏在何处。
范闲眼里熄了灯火,颓唐说了一声“辛苦了一天,你们先去休息吧”
高达拉着风熹,一路离开卧房。
“我真没用,明明我学了这么多,却还是没找出少爷身上的病症,如果……如果我能早一点知道的话……”顾风熹眼眶通红,眼泪也止不住地往下掉。
高达不知所措,也不会安慰人,只好环抱住他,把他护在怀里,轻声叹息。
“可是在我心里,顾大夫就是世界上最好的大夫,没人能比的过”
顾风熹抬眸看他,忍不住啜泣“哪怕你安慰我,也没用什么用”
“我可不是在安慰你,我是说实话”高达满脸认真。
范闲又给宁致远掖了掖被角,脸上不知是在哭还是笑。
“说好要一起隐居山林的,可不许食言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