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说，那一座山上白桦林的雪会退去吗？

　　不会，我希望它，永远不会……

　　延溪第一次到长春的时候并没有碰到特大的寒流，但是也许是地区的问题，她没有想到的是北方的天气会对她来说会这么冷。

　　当她在动车站把自己冻得通红的鹅蛋脸往白色的羽绒服里又埋进了几分，她才终于明白为什么表姐会再三强调让她多带些厚衣服来。

　　手里的热饮已经喝得所剩无几，手机也响起电量低的提示音，但此刻延溪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做梦也想不到，现在最大的难题竟然是找不到接她的人。

　　南方老家带来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和她那个重足千斤的行李箱，和她一起突兀的靠在马路旁的花坛边上，也许是羽绒服的单薄引得瑟瑟发抖，也或许是匆匆忙忙的人群之中只有她停下了脚步，总能迎来过路人的特别注意，现在的样子倒还挺像离家出走一样。

　　“姐，我还是自己打车过去吧。”延溪趁着关机前拨通表姐的电话，但还来不及说上几句，手机就在表姐那几声“他马上到了…”的话后自动关机。

　　如果人生有BGM，她想此刻肯定会是《一剪梅》的主场，这下，连打车的钱也因为手机关机打水漂了，或许，除了她，应该没有人会嫌麻烦而不带现金出门吧。

　　正想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举着一张照片出现在面前，他眯着眼，眼光落在延溪的脸上左看右看，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突然冒出一句：“延溪，是吧？”便把那张照片转了过来。

　　一看，照片的女孩穿着睡衣，手拿着可乐鸡翅，俨然如同“猛兽”一般狼吞虎咽着，从照片的滤镜就可以看出是多古早的照片，如果不是名字和号码真真切切的写在照片后面，她绝对不会承认这是她自己的。

　　“嗯，对喽，走吧！”她脸一板，顿时有点晕厥，表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粗款，难道不能换一张好看的照片吗？

　　被夺过照片的男人先是迟疑，噗嗤一声后立马会意不过竟然又说了一句“照片很好看，很酷”的话。却不知道延溪脸上又多了多少黑线。

　　眼看着延溪往他下车的出租车走去，他便也跟了上去，缓缓说着：“丫头，你有带现金吗？我手机没电了。”

　　生活这种东西，真的妙不可言，有时候还真的碰到了这么巧的事情。

　　“我也没带现金，手机，刚刚关机了。”

　　长春的动车站外，从一个人变成俩个人伫立在花坛前，他们眼巴巴的看着出租车司机将车子开走。

　　“我们不能到地方再付钱吗？为什么要倒站回来？”延溪悠悠的说道。

　　“我忘了，但这个点好像没什么新的出租车了。”男人饱含歉意地笑道。

　　“我想打…啊切…你…”冷风吹过，从袖口灌进来，最后延溪还是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男人见状，便把黑色的围巾摘下围在了她的脖子上。

　　“再怎么说，我也是哥哥，不要动不动就要打我啊。”他笑着，说着我来解决，便向前叫住一个路人，虽然听不清说什么，只看见他借来手机向电话的那头聊了几句，便向她跑了回来。

　　手上甚至还多了俩个路人给的面包，“先吃下这个垫垫，我朋友等会过来。”男人说着，打开包装将面包递给了她，自己又打开了另外一个。

　　填饱肚子后，他说着让延溪原地等会，就不知道从哪拿来了一杯热饮递给了她。但她也没有多问，只是道谢后喝了一俩口。

　　冬天冷冽的傍晚，随着热饮下肚又多了几分温暖，延溪手捂着那温度，生怕它变凉。

　　倏然，一个鸣笛声音响起，马路边上停靠了一辆黑色的小轿车。

　　“走吧。”男人拿起行李，对她说道，还没上车，便听到了驾驶座里传来气势汹汹的声音。

　　“段博磊，你他娘的要死啊？车子就在店里，你不会自己开来。”

　　延溪看着驾驶座上的男人，轻微的停顿连她自己都没发现。反倒是段博磊转身拍了拍她的肩膀，便打开副驾座的门，说着：“没事，你坐前面。”转头就对驾驶座的男人说：“我回了一趟家里，车子忘开了，滚后面，回去我来开。”

　　男人解开安全带，才看见站在段博磊后面的延溪，看着段博磊黑着的脸，一脸窘状对延溪说了句：“别害怕啊，我，谢竣鸿，你前面这丫的兄弟，我不知道你在后面，放心放心，我比他温柔的，真的！。”

　　某人接着黑脸把他踢到了后面，不由得他嘟囔着双标人，延溪看着这画面不经内心一阵好笑。

　　回去的路上，段博磊却是没怎么说话，倒是谢竣鸿看着延溪问东问西，最后被段博磊一掌拍回在了靠椅上。

　　“她就是你哥媳妇那边的小孩，这南方的都好小一只啊。”

　　靠在座位的谢竣鸿依然喋喋不休着，现在延溪也明白了为什么是自己坐副驾驶了，当然她并不会承认自己一米六多的个子会很小只，但面对谢竣鸿将近一米九的身高确实毫无意义。

　　“不用理他，他就是这么啰嗦。”段博磊看了一眼努力向后侧身听谢竣鸿说话的延溪，嘴角上扬淡淡的笑意。

　　又过了一会，谢竣鸿也许是有些累了，一米九的高个便靠在后面呼呼大睡起来，偶尔传来的鼾声和那一阵阵“交响乐曲”，渐渐快比上外面汽车的轰鸣声，段博磊将车停靠在路边，侧身从座椅后拿出耳塞给她。

　　延溪先是疑惑，会意后摆了摆手，本来想缓解尴尬说了一声“没事。”却引得俩个人都笑出了声，终于到了目的地，谢竣鸿从梦中惊醒，看着面前的他们，“干嘛这样看我，我知道我很帅的。”

　　段博磊笑了笑，便从后备箱拿出行李，说着，“没事，就觉得你挺有音乐天赋的。”他看着偷笑着的延溪，又看了搬行李的段博磊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自豪的说道：“那是肯定，长春张学友。”

　　是的，长春张学友，请先擦一下嘴角的口水吧。当然，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等待的表姐季霜看着他们拿着行李下车，还没等延溪反应过来就冲过来抱住了她。

　　“小溪，终于等到你了，走走走，小磊，把行李放下我们出去吃。”季霜人比较高挑，抱着延溪的时候几乎整个人都被裹了进去。

　　谢竣鸿看准时机，幼稚地在旁边偷偷反嘲笑了回来，看着延溪一脸懵逼的样子，虽然想要解救，但还是忍不住的笑出了声来。没办法只能强忍笑意缓缓说着：“嫂子，小小只快给你憋死了。”

　　这时季霜才反应过来，放开了抱着延溪的双手，都说水土养人，这回延溪也终于明白到了北方人的“霸气”。

　　也许是季霜的热情，即便是笑着握着她的手，但不知道为什么却让延溪感觉到不适和难堪，习惯性的放空让她根本没听清他们之间的对话。

　　等了一会儿，段博磊不知道从哪里拿来一件外套递给季霜：“嫂子，刚刚哥说我们先过去，他等会下班再来。”

　　“好，你哥比较忙，也确实没空过来。”季霜说着，将外套轻轻披在了身上，但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眼里说是失落，倒不如说是空洞。

　　五年前她不顾家里远嫁来到北方，段启政除了前俩年经常陪着她，但后来几乎都是说因为工作不着家，虽然日子过得平淡些也算好，但这种平淡就好像并没有这个人一样。

　　都说婚姻会冲淡恋爱时的热情，但真的不至于让俩个相爱热恋的人成为如同陌路一般。季霜看着窗外来往的车辆，路灯，还有绿化的花坛，就像是第一次到这个城市一样让她感到陌生。

　　“小磊，我们这是到哪了？”

　　“嫂子，快到了，就差俩个红绿灯。”段博磊透过后视镜瞥了一眼季霜，却不知道怎么说起段启政发来的消息，只能看着前方专心开车，不语。

　　也许是因为一天的劳累，延溪靠在后座的靠椅上，倏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淡淡的叹息声，“他，不来了吧～”声音很小，小到就像是从心里飘出的自言自语，就像是一阵微风，从车座俩侧空调吹出的暖气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