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夺嫡之战正如火如荼,身为五皇女的茘元俏听说桃花鹭天机子有经天纬地的奇才,便想请他出山。
到得桃花鹭,天机子云游未归,薄离作为他的关门弟子独守桃花鹭。院门洞开,他一席白衣飘飘,站立在漫天飞花之中,吹着洞箫。只一眼,冯敬就知道,茘元俏将这个公子看在了眼里,放在了心上。
在桃花鹭的日子大概是茘元俏最轻松惬意的日子,每天和薄离谈天说地,弹琴下棋。
然而,茘元俏来请天机子的消息还是传到了三皇女耳中,遂派死士来暗杀茘元俏。
那天桃花鹭血流成河,数十株桃树烧成焦炭,冯敬拼死保护茘元俏,重伤力竭,昏死过去。等他再次醒来,见茘元俏毫发无伤,便知薄离凶多吉少。原来,薄离为救茘元俏心脉肺经损伤殆尽,后来虽经天机子以命换命相救,也仅仅是维持,寿数难永。
茘元俏感念天机子师徒救命之恩,又兼薄离病体沉重,便把他带在了身边,而薄离得天机子亲传,智谋过人,终于帮助茘元俏在夺嫡大战中胜出,登上皇位,可惜这薄公子心心念念只想再回桃花鹭过与世无争的日子,不肯接受女王的封赏,只肯以公子自称居于这深宫之中。
冯敬想起这些经年往事,右手不自觉抚上了当年断了的右腿上,他的腿在激战中被一株倒下的桃树压住,虽经医治,将断骨接续,也落下了残疾,现如今自己不但是个阉人还是个瘸子。
冯敬清秀的脸上漾起一抹惨笑,抬眼望向女王茘元俏所在的天孤殿,轻轻摇了摇头。
进得殿门,见茘元俏正在批阅奏章,冯敬挑了挑香灰,看了看茶盏,又吩咐了小太监几句。再抬头,就见茘元俏正盯着他。惊得冯敬忙要跪下谢罪,恐是打扰了女王陛下。
茘元俏“免了吧!不是准了你的假么,这几日潮湿,恐怕腿又不爽利了吧?”
冯敬心里一动,先站起左腿,再慢慢用双手把僵直的右腿搬过去。
冯敬“奴才不放心主子,恐怕他们伺候的不尽心。再者简贵人才召见奴才,奴才刚回来,就顺便过来看看。”
冯敬十二岁跟着茘元俏,主仆相伴也有十余年光景,茘元俏知道冯敬是借故汇报简贵人向他打听圣意,便抿嘴笑了。
茘元俏本就长得极美艳,眼角眉梢都是上扬的姿态,这些年身处帝位,说一不二,更是平添一股王霸之气,唯有一笑两个小小梨涡,还流露出些小姑娘的天真。就这一笑,已经让冯敬心旌神荡。
茘元俏“传朕的口谕,冯公公身居总管之位,又在御前侍奉,日后任何人,都不得要求他行跪拜之礼。”
冯敬愣了一愣,又要跪下谢恩,却听茘元俏说:
茘元俏“行了,这半日还嫌跪得不够么!”
冯敬嗓子里像堵了一团棉花,直噎得他要流泪。
茘元俏“走吧,去离院!”
茘元俏伸出手,扶在冯敬胳膊上,冯敬就这么一瘸一拐地扶着威仪煊赫的茘元俏,他总觉得女皇其实是在将就着他的速度。但是马上又否定自己:怎么会?自己不过是个阉人,还是个瘸了的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