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鳞

高一的春风裹着粉笔灰在走廊里打旋儿，二班后门突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撒老师攥着教案的手还在发抖，姜文昊歪着脑袋靠在门框上，校服拉链敞着，露出里面印着“量子物理”字样的T恤。

撒老师《出师表》全文五百七十二字，你给我卡在“夙夜忧叹”整整三天。

姜文昊老师，这不是我最近有点忙嘛。

撒老师在忙也得有时间背诵啊！你看看你们班那状元钱俊熙，人家参加华罗庚数学杯竞赛也忙，可是他每篇古文都背得溜溜的！

撒老师的教鞭敲在姜文昊肩头，少年却嬉笑着往后一躲。远处窗边，钱俊熙正低头默写《滕王阁序》，阳光在他发梢镀了层金边。

姜文昊拧着头，拿眼横看着语文老师撒老师。

撒老师不服气？钱俊熙上周作文是用文言文写的。你行吗？

姜文昊老师，我也可以，您听听。床前明月光， 低头吃便当。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遥想公谨当年，小乔初嫁了，使我不得开心颜！

撒老师嘁，就你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以后搞什么你都搞不好，现在干什么的，人家都是有脑子的。

姜文昊老师， 死记硬背是孔乙己时代做的事情。这些古文我现在分分钟可以百度出来，为什么要放在大脑里占内存？我们应该多做有创造性的工作，不要把精力放在这些毫无意义的死知识上面。

语文老师撒老师快被姜文昊气疯了。

撒老师行啊， 以后我不管你了。反正我教的这些都没有意义。

老师对学生最大的惩罚，不是打手心撕本子作业加量罚抄，而是漠视。姜文昊这种款式，本来就对自己的存在感要求极强，现在语文老师拿自己当空气，他哪里受得了呢？

于是姜文昊在语文课出怪声说怪话，刷存在感，教室成了姜文昊的个人秀场。

当撒老师讲到“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时，后排突然响起怪腔怪调的朗诵：

姜文昊床前明月光，低头吃便当。垂死病中惊坐起，笑问客从何处来——

满教室的憋笑声中，撒老师的粉笔“咔”地折断在黑板槽里。

这场师生拉锯战在周三下午达到高潮。姜文昊把《出师表》改编成Rap歌词，在课堂上用书本敲打节奏，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撒老师摔门而出的瞬间，班长于洛璃的笔“吧嗒”掉在地上，副班长姚芊儿死死咬住下唇，语文课代表苗妙妙和周晓琪的马尾辫随着回头的动作剧烈摇晃。

于洛璃昊子，你不想上语文课，我们还想上！

姚芊儿就是，昊子，你不想上课，那你可以不听啊，但请你不要耽误我们！

苗妙妙对，昊子，你可以选择不听，但请你不要耽误我们，我们还要上语文课！

周晓琪昊子，你这样吧，我给你支个招。你去跟撒老师好好道个歉，把撒老师请回来。

姜文昊你们求我干什么？

姜文昊踢着石子靠在走廊栏杆上，校服衣角沾着不知哪来的油渍。

姜文昊让钱状元去不就得了？

四个女生站在三步开外，周晓琪的帆布鞋不自觉地绞着地面。远处公告栏前，钱俊熙正在张贴数学竞赛获奖名单，鲜红的“省级一等奖”字样刺得人眼眶发酸。

苗妙妙、周晓琪、于洛璃、姚芊儿四人最终没有说动姜文昊。

还是班主任赵老师有策略。他把姜文昊喊到了办公室。

赵老师到时候同学们会说，还是钱俊熙厉害，姜文昊干不成的事情，钱俊熙出马就摆平了。

姜文昊一听班主任赵老师这么说，于是就乖乖向语文老师撒老师认了错。

赵老师接着用激将法骂姜文昊。

赵老师你啊， 真是昏了头了，敢放弃语文？高考分值150分啊！

姜文昊您教的数学那一科也150分，理综还300分呢！

赵老师糊涂！汉语是我们的母语，占尽先机的基因优势，你不晓得逮住优势是不是缺心眼？

姜文昊老师，我的优势是理科！

赵老师扯！你理科根本干不过钱俊熙。

姜文昊老师，你不相信我？

赵老师好，我相信你一次，看你下次考试成绩。

姜文昊好，老师，我一定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赵老师行了，赶快回去上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