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无念出了大殿,一步一步走的极其缓慢。
瑶姬只是安静地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她消失在殿门口仍恍若未觉。
今日唤她来,本是要出一出心头的怨气的,却不知为何,依旧没能狠下心来。
世人皆闻当今王上待人宽厚,亦将她一次次舍不得惩处这柳将军当做了优柔寡断。
却无人知晓,柳无念在她这里,是与旁人不同的。
先皇还在世时,她母妃不得宠,连带着她也不得圣宠,受那些个皇兄皇姐们的欺负便是常事。
那年她五岁,柳将军府老夫人大寿,众皇子皇女皆去道贺,她也去了。
被欺负得惯了,她便总不合群,开宴前更想要远离人群,带着侍女来柳府花园中躲清静,却不想恰遇上六皇兄与五皇姐。
时间过去太久,她早已不记得当时他们说了什么,只记得自己委屈得直哭,便连贴身的侍女也被无缘无故打了巴掌。
那时候的柳无念比她高出了半个头,她被欺负时,那人正在头顶的树上抓虫子准备喂鹦哥。
兜头盖脸的虫子从头顶扣下来,直吓得她那五皇姐惊声尖叫,便连大她一岁的六皇兄都吓得变了脸色,主仆几人手忙脚乱地拍着身上的虫子,好生的热闹。
她顺着笑声望上去,树上的小丫头俏皮的朝她吐了吐舌头,才好似刚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呀了一声:
柳萱萱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没看到树下有人。
可看她那幸灾乐祸的样子,明摆着刚刚就是故意。
后来啊,柳萱萱教会了她不要忍气吞声。
她说:
柳萱萱我在府里也不怎么受待见,我那几个庶妹惯会卖惨,所以,我老挨揍。
柳萱萱但她们也就让我吃点小苦头,我的报复可在后头呢,父亲宠我,总不会真的下狠手打我,等我伤好了,让她们哭都没地方哭。
亦是她教会了她虚与委蛇。
她说:
柳萱萱你啊,就好好讨好你的父皇,只要得了他的欢心,谁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到时候你人前一套,背后一套,净叫他们吃些个哑巴亏也不敢奈你何。
她学了,也做了。
无论父皇还是各宫嫔妃,无一不当她是个温顺可人的开心果,哄得那宫中之人欢喜,她便也多了许许多多的靠山。
在宫中她有多乖巧,出了宫便有多跋扈,人人都惧她瑶姬公主,便连那些个欺负过她的皇兄皇姐也皆对她敬而远之。
唯独柳萱萱不怕她,始终狗腿子一般绕着她跑前跑后。
直到金泰亨的出现。
她与狗腿子之间,多了个整日里只会哭鼻子的怂包少爷。
可,他的怂却是只对柳萱萱的。
亦不知是不是做了皇帝的人总爱多愁善感,瑶姬时不时便会记起小时候的事情。
那时的柳萱萱与她还未有此般的生分,也不会因为惧怕而抖若筛糠,就算她吹胡子瞪眼,那人也始终嬉皮笑脸。
年少时分,无忧无虑,总是会招人万分怀念。
人长大了,地位变了,好似什么也都变了。
独独没变得是,她与她之间还是横亘了一个金泰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