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是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台上却凄凄的唱着调子。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却尽因这戏台上幽怨的唱腔而平添许多晦气。
言的是恭贺新禧,戏曲一响,分明便是砸场拆台来了。
柳无念便就坐在台下上首之处,旁人猜不透她是恼是怨,唯见她皱眉望着台上久久不语。
相识以来, 她从未信过他戏子身份,那清冷孤僻于初见之时,便已晃乱她的心神。
她总以为他是故作姿态。
今日听他唱腔圆滑,却终与那金泰亨分别开来。
正可谓一曲桃花扇,哀哀肝肠断。
这一刻,她竟突觉心亦随着那唱腔空了一块。
莫名的。
便就空了。
她突的起身,对着台上拱手一拜,扬高了声调,仿佛想要压过那锣鼓之声:
柳无念臣,多谢娘娘!
戏曲声音戛然而止,只余那台上之人与她对望。
片刻之后,他才喃喃低语:
结香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 你说过的,做了将军就来娶我。”
犹记得那是梨花盛开,满园香气压不住他身上的桂花芬芳,他就坐于柳府凉亭之中绣着嫁衣,柳萱萱路过,一脸的趾高气扬:
柳无念将军任命很快就要下来,等我成了将军,你嫁我也不算亏待于你。
那时,青玥的天地刚刚翻覆,公主瑶姬夺了帝位,女权为尊。
他从娶她,变做了嫁她。
那时他想,嫁便嫁吧,总归是要守着她的。
现在呢?
呵……
原来啊,她做了将军也可以去娶旁人……
可笑啊可笑……
枉他痴痴守着身子,抵死守着诺言。
原来,都只是一厢情愿。
结香凄凄与她对望,浓浓的油墨掩不住他心中悲凉,他笑笑,眼前雾蒙蒙再也看不清前路:
结香我就祝将军,青丝碎断难白首,繁花落尽终成空。
此般怨念如他,早已不是当年金家阿郎。
月上枝头,直至宾朋散尽,那戏台谢幕,硕大柳府仿若只剩了一人。
柳无念抬头望了望星光,许久才注意到那来来往往撤席的下人,和那久等她未果,自新房中迎出来的男子。
他笑起来亦是那般好看,不差金泰亨分毫。
金硕珍将军不打算歇息吗?星星有什么好看的?
柳无念眉头重新皱起:
柳无念你怎么出来了?
金硕珍我怕将军喝醉了找不到回房的路啊。
说着,便来搀她。
柳无念却躲了:
柳无念你自己睡,我不习惯与人睡在一起。
那人着实有些奇怪,歪头看她,似是想要看出什么。
半晌,才嘻嘻笑了起来:
金硕珍将军是知我睡觉不老实,怕踹着你?
柳无念不答,他便又道:
金硕珍那将军便让人再搬一张床榻过来,我与你各睡一张。
这男子是聪明的,也难怪瑶姬会赏他下来。
只是他这聪明在于事不关己,不在争宠,怕是要让那王座上的女人失望了。
这一晚,柳无念宿在了新房之中,没有洞房合衾,也没有同枕共眠,两张床榻挤了大半个房间,因得金硕珍的梦呓,她整晚未眠。
同样未眠的,还有那月禧宫中上上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