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了的时候,小叔在那训老王,因为他又喝酒。
炕上酒瓶子好几个,他有点醉。具体也说不上来到底哪儿不舒服,精神有点恍惚。
我到了小叔就走了。
我想带老王去医院,出去给小叔打电话,在电话里,他直白地说,老王因为喝酒喝病了,拖累人,他不管。
他不管,这三个字,他就那么直白地说了出来,像一把冰冷的箭,射到了我的心上。
拔凉拔凉的,冬天的冷风都没那么凉。
我自己找车带老王去了医院。
那时候扶着他走路还能走。
到了医院挂了急诊,急诊让去心理科。
医生诊断老王共济失调,得戒酒,又不能马上一点都不能喝。开了药回家慢慢养。
从那以后隔三差五老王就要求去医院,可能他感受到了生命的流失,有一次在等医院上班的时候,他跟我说:“该挖框儿了。”反复念叨。
我问他:“挖框儿是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吗?”他反问我。我是真的不知道。
他说:“挖框儿就是好挖坟了。我快不行了。”
我现在只能想象他当时身体上可能有多不舒服,心理上他可能也很害怕。但是当时觉得他有点夸张。结合他以前干的糟心事,我想到了一句话,不那么好听:祸害遗千年。
他的不舒服是间歇性的,上来一阵有点特别忍受不了的感觉,那阵过了他又能好受些。
我给他去山上捡了木头引火,又买了一吨煤,希望他冬天能好过些。
我每天去给他送饭,或去他那给他做饭,生炉子,督促他吃药,监督他喝酒。给他买一瓶,让他三天之内喝这一大瓶,他总是一天两天喝出来。
我看得再严也抵不过他的瘾。在我看不见的时候他偷偷拜托后面的邻居给他买酒。
他在屋里听到人家开门关门,他就在屋里喊人家,我又气又无奈。酒可能也没少喝多少。
有好几次,他下去上厕所,扶着墙走还摔跤。摔的屁股都肿的老高。
他说他被酒“拿住了”。
被酒“拿住了”是什么意思我不清楚,但是我知道生命在于运动。
我一直鼓励他运动运动,可是自从他走路不稳以后几乎不下炕。大小便也会在炕上解决,解决完了用纸包起来放一边。弄的被子上衣服上手上,到处都是。
实在没精力洗,不如买了新的换上。孕早期本来就有点恶心,对屎尿屁之类的事实在受不了,还容易忽然头晕,可能是缺什么东西。
有一次坐公交车去送饭,车上人很多,快到了的时候我突然头晕,眼冒金星,虚弱无力,几乎站不住。好不容易撑着提前一站下了车,在路边坐了好一会儿,出了一身虚汗。
要是没撑住一屁股墩地上,老王没照顾好还把自己再交代了就真厉害了。
精神好阳光好的时候,我动员他一起走两步晒晒太阳。
他扶着扶手椅跟我喊:“这个路怎么老往一边斜?”
我说:“不是路斜是你斜,你慢慢走,你往你觉得高的那边使劲。”
走几步他就不干了,我诱惑他,走两趟给他买带肉的馅饼吃。
阳光照在他身上的时候我很高兴,似乎被阳光照一照能给他能量,让他康复一些。
腊月底的时候,我打电话给小叔,想拜托他照顾老王几天,他还是不理我。
我给他儿子发短信,请他来照顾老王几天。一开始他儿子回复好,我稍微安心点。
第二天我发现老王的屁股上摔肿的地方长了许多黄色小水泡,我有点着急,想带老王去医院,可我自己又搬不动他,就给小叔打电话他不接,给他儿子打电话也不接了,微信也不回。老王真是白疼他了。
没办法,我去周围的诊所请医生出诊,医生不来,只给开了药。
腊月二十八,我发现老王的眼白突然发黄,黄的混浊。发黄的时候他像傻了一样,动作迟缓,两只眼睛黄黄的没有聚焦,蜷缩着不动弹。我有点害怕,又给小叔打电话,他不接。我发了一大条短信,老王情况很不好,请他帮忙照顾几天,药我都买了,他来只给送饭喂药,我回来就不用他我自己管。
没一会他来了,可能是看短信老王很不好才来的。
他来之前老王精神恢复了,看到弟弟来了老王挺高兴。
下午我再来的时候老王眼睛走发黄,叫他也不回应。
我又给小叔打电话,他来了叫了一会也没什么回应。又过了一会老王恢复了。
我跟他说我去婆婆家过年,过了年就回来。
过年的时候小叔照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