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发上宋亚轩的手机一明一灭,窗外的车灯偶尔照进来,齐腾像是很多话在心里憋了许久,像是今晚不说出来就再没有机会。
夜深了,客厅里很静,除了齐腾的低低叙述,只听见沙发上手机偶尔响起的振动声。
齐腾我不想结婚,不是没有合适的女人,而是没有找一个人一起过日子的那份儿心思。整天埋在工作里,那劲头,和你刚毕业那会儿有得一拼。
齐腾直到十年前我又一次遇见爱梅,我遇见她的时候,她在地铁口摆早点摊儿。我认出她来,她什么都不说,只是哭。
齐腾后来才告诉我,她那会儿嫁人,是因为怀了娜娜,肚子藏不住了,又联系不到我,只好找个人嫁了好把孩子生下来。
齐腾钢厂改制,她和她丈夫都下了岗,娜娜她爸每天喝酒打牌,儿子去社会上胡混,娜娜还在上大学,家里全靠她一个女人家支撑。
齐腾我开始照顾她们娘俩,给爱梅钱,介绍她去应聘丰美超市的店长,把娜娜接到我这里住,把她爸送到外地养老,娜娜大学毕业以后,把她安排进中院当个没编制的助理。那是我第一次为了私事去找院长说情。
齐腾娜娜妈在丰美干了没多久,就做错了事儿,被你妈妈开除了,这事儿怪不得别人,是她不对。
齐腾可是家里又没了经济来源,娜娜出国的打算也泡了汤,我见不得娜娜不高兴,我原本以为我这辈子绝了后,没想到老了老了冒出这么个如花似玉的女儿,这简直是老天可怜我,为了满足她的愿望,我什么都能做。
齐腾正在那个时候,汇通找上了我。
齐腾我不是不知道他们并购的时候耍了点儿猫腻,可是哪个做资本的不为赚钱,那个时候,资本置换,关联交易这些行为都是合法的。我收了他们的钱,也让并购这个案子顺利地做成了。
齐腾可是后来一问才知道,他们给的那点钱根本不够送娜娜出国的,一个女孩子,我总不能让她在人生地不熟的地方没钱用。
齐腾所以我只好一次一次地压下银行要求盛鸿提前还贷的诉讼,一次一次地接受汇通的好处费。
齐腾明天是盛鸿最后三条生产线抵押贷款到帐的日子,也是我收最后一笔钱的日子。
齐腾过了明天,这个50多年的老钢厂,就有钱渡过难关了,我也已经凑够了三百万,明天娜娜就带着钱出国了,去个小国家好好生活。
齐腾明天以后,我就退休了,你可以放手去干,该冻结的冻结,该查封的查封。
齐腾亚轩啊,你是不是觉得齐叔挺卑鄙的,以前我年轻的时候,也觉得当法官的就得维护正义,两袖清风,人家请我吃顿饭我都不敢去。
齐腾当法官不容易啊,民一的老李,四五十岁的人,连套房子都没有,现在还和老婆孩子挤在丈母娘家;执行庭的老张,人家给两张高尔夫球票,愣是不敢去玩儿,又舍不得送人,一直攥到过了期。
齐腾每天办的案子涉案金额动不动上千万上亿,自己每个月拿几千块工资,别说人家企业家老总一顿饭钱,连看场小病的钱都不够,我不是为了自己才拿这钱,等明天娜娜走了,亚轩,齐叔随便你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