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二色玉石打造的围棋子,触手温凉,缇兰捻了一粒黑棋把玩指间,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睛勾魂摄魄仿佛狐妖。
她垂眸,一瞬不瞬地注视面前棋局,思忖应在何处落子,眼神专注。
对面坐着的阿弟坐立难安,眼瞧着神情焦急,时不时地微启双唇,似乎心有疑虑,却不知应该从何说起。
缇兰做什么支支吾吾的?有话直说就是。
阿弟这才得了大赦一般,忙不迭地开口:
“阿姐试探出什么来了?”
啪。
一声脆响。
缇兰思索良久,终于拿定主意落子。
等了许久,不见阿弟动作,她不由得抬起头来,眼底沉静一片,宛如无波古井,波澜不兴。
缇兰阿弟,我交待你的事情,都办妥当了吗?
缇兰不答反问。
阿弟按耐住心头急切,点一点头,轻叹一息:
“那些奉命行刺你我的兵士都是从前我手底下的旧部,注辇……注辇覆灭,他们大多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用不上我帮忙照看遗孀了。”
“那些家人尚且活着的,我已经遣人一一探视过了,送了钱粮,向来足够她们下半辈子生活。”
缇兰很好。
缇兰应声。
“阿姐……”
见缇兰没有回答自己问题的意思,阿弟愈发焦急。
缇兰斜睨阿弟一眼。
他这般急躁的性子,倒是半点没有改变。倘若不着意磨炼一番,以后恐怕后患无穷……
缇兰如此想着,忽地勾动唇角,笑得自嘲。
如今他们已经沦为阶下囚、掌中物,还有什么后患比之更甚?
罢了,且随他去吧。
缇兰方诸的确与阿姐之死有关。
缇兰如果我猜的不错,大致因为他一时过失从而导致阿姐早亡,并非故意。
缇兰倘若他蓄意谋害阿姐,褚仲旭大概不会留他活路。
缇兰若是意外……虽然褚仲旭明面上从未怪罪,但是君臣之间生出嫌隙倒是合情合理。
阿弟一拳重砸案板之上,棋盘被他掀翻,棋子哗啦啦散落一地。
缇兰摇头。
阿弟见她面色不虞,连忙弯下身去,三下两下将满地棋子收拢起来,一把一把捧入棋盒。
缇兰按理说,我们筹划这一场刺杀,褚仲旭那头必定有动作才是,怎么到了眼下他反倒老实起来了。
缇兰单手托腮,凝视阿弟手脚并用对付往日并不擅长的细致活,微微有些愣神。
褚仲旭向来重视他们姐弟死活,他们遇刺,他断然不会坐视不理、袖手旁观。
这回阿弟派出的人手皆是死士,任务完成以后纷纷服毒自尽,这是她亲眼目睹的,绝对不会出纰漏。
没有活口,加之那些死士颈后皆纹上了徵朝暗卫特有标记——那是她无意间自方海市口中打探出来的——缇兰此计意欲嫁祸暗卫营以及方诸。
论理,褚仲旭应该按照她的引导处置方诸才是。
即使他信重方诸,不相信此事是他所为,可是铁证如山,无论如何好歹应该落个管教不严、御下无方的罪名吧?
怎么事到如今,已经过去这么些天,竟然一点动静都没有?
“阿姐,你说会不会……”
缇兰不会。
缇兰斩钉截铁。
缇兰我们绝对不会失算,即便褚仲旭没有发落方诸,二人必定疏远。
缇兰一旦君臣失和,于我们就是百利而无一害。
她眸底平静假象逐渐四分五裂,浪潮汹涌可见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