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诸连忙追上去。
他伤势不轻,实在经不起如此反复折腾。眼下支撑病弱之体追出来显然已是强弩之末,他双唇略泛乌青,面色惨白如纸,半点血色不见,中衣背后已经湿透,触目惊心,连带大理石地面上亦是血迹斑驳。
“海市,海市……”
他忙不迭地三呼止步。
然而方海市半点回头的意思也无,只自顾自地往前走。
明堂内,褚仲旭面黑如同锅底。
他将目光自缇兰身上收回,胸前剧烈起伏,显然已经憋了满腹火气,不知究竟在气什么。
帝旭还不赶紧出去扶着你师父。
见面前方卓英犹自跪伏,他厉声喝道。
方卓英这才后知后觉地反映过来,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退出去了。
褚仲旭面色依旧铁青,他转过身来上前两步,一把拉起缇兰。
缇兰眼瞧着他眸底血丝遍布,额前青筋暴起,约摸着憋了一腔怒气不知往何处释放,她低垂眼睫,已经做好了承受他一番怒火的准备。
谁知,褚仲旭注视她良久,终究强自按捺住滔天怒意。
他的呼吸退去急促、粗重,逐渐变得绵长、均匀,他眼珠的血丝徐徐消退,恢复青白,他放送揪住缇兰衣襟的五指,牵着她在他双腿上坐下,长臂松松垮垮地圈住她纤细腰肢。
缇兰蓦地有些无措。
明堂设计巧妙,身在正殿即可清楚听见院落里头一切声响,以示天家耳听八方。
瞧着方诸方才反应,再加之院中方诸仓皇解释以及方海市切切啼哭,缇兰心想自己的猜测大致没错。
如此,她倒是一时不知应该如何面对褚仲旭了。
按理说,柏溪乃是徵朝宗室头等隐秘,断然不可为外人所知。
虽然眼下褚仲旭有心与她玩闹,但是她知道了这样的秘密,作为帝王,他是不是会毫不犹豫地下旨赐死她?
方才了然事实真相,如此违反常理的邪术——缇兰现下仍然不知这一切究竟是否当真属实。
如今恐怕她慌张极了,她惯会做戏,面上神情尚且可以掩饰一二,可是眼底情绪怕是一时半会掩盖不知,哪怕垂下眼睫,她双眸之中慌乱无措亦是暴露人前。
褚仲旭会不会察觉她的异常?
帝旭近日寡人派遣方诸出去办了趟差事。
帝旭那日救你的乃是寡人不是方诸。
帝旭记好了,莫要识错了恩人,报错了大恩。
他故作轻佻,然则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语气中担忧之意。
他大概的确忧心暴露柏溪的秘密,同样他恐怕已经发觉缇兰异样,然则这话说得……
却是明显此地无银三百两。
他……
宁可错杀一千,不应放过一个。
万一缇兰弄清其中奥秘,之于徵朝宗室安危,之于他自身安全而言百利而无一害,甚至可谓后患无穷。
褚仲旭向来不是糊涂人,那么……
他为什么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她偷眼打量他,谁知好巧不巧正好撞入他的视线。
他亦是正在凝视她。
见她回视自己,褚仲旭收了面上怪异神色,清了清嗓子严肃道:
帝旭寡人倒是没想到,寡人的淑容妃入宫这么些时日了,竟然连寡人和方诸也区分不开。
说着,他箍在她腰间的手臂愈发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