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情日渐好转起来,不过十日,它已愈合个大概,是能下地走两步路的样子了。许是修行的原因,那三道骇人的口子并没有留什么疤痕。
青儿一直改不掉爱花的习惯,日日都去讨一束拿回来放着,我估摸是从嫔妃们的院子里掐的,怕惹上是非,便让她不要再去了,她应该是一个字没听的,仗着自己化形术进步得快,每天照摘不误,时常还染起一股子胭脂粉味,许是被哪位娘娘见着抱起来蹭了半个小时。
“今年冬天来得迟,抗冻的花在院子里开得正好,不抗冻的娘娘们也有时间搬个地方照料。”
我在院子散步,她看到之后便叼着花踩着一排脚印跟在我后面。它带回来的是一枝蜡梅,水还挂在蕊上,挺好看的,只是花周身绕着一股熟悉又突兀的气息,与青儿带着的无异,妖气。
“这枝你到哪里折的?”
“不知道勒,别人好像都管她叫‘太后’还是啥的。”
青儿乃是纯种狐妖,就算不习妖术自身带的妖气也是消散不掉的,只能靠人为压制,纵使有我在身边,能在皇宫穿梭已是她这个境界的极限。这丫头片子不仅给我跑去折嫔妃们的花,如今竟都能在太后殿里随意走动了。她的实力在哪里我是清楚的,只能是这太后藏了什么妖物在身上了。依靠皇帝终不是长久之计,她被反噬腐蚀也应该是朝夕之间的事情了。
妖物作祟。
妖物……
“你且记住,无论如何你万不可暴露半点你妖的身份。纵使从未有过祸乱害人之事、之心,修士们仍会把你视作隐患。”
她换回人的模样,露出耳朵和尾巴,一如我初见她时那般。她就这在我面前,鼻子已被冻出些红晕,脸上尽数是困惑与不甘。她没有埋怨,只是轻轻地问:“为什么啊?”
“追根溯源,你终究是只异种的狐妖,不是和他们同族的人类。”
妖物、鬼物、怪物,太多的过错并它们所愿。一无所知的民众依据未定真假对错的经验判断着,尊敬也好,惧怕也罢,它们受着无端的迫害,不明所以,从此便有了疑。疑必究其根本,所以产生执念,执念重了,坠入魔道,便是更穷凶恶极了。宗主修士来自他们,神仙也可由他们做,天地间的约束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就是刚巧能封死所有退路。
若真暴露,轻则损其修为逐出师门以泄民愤,重则整个拂锦城都会毁于一旦。你不知道你会落个什么罪名。
我并不清楚她是否明白这种差异带来的后果,反正耳朵是耷下去了,委屈得不行。她重新化为一滩红狐,我把她抱起来,她便把整张脸都埋进尾巴里,只是迷惘,未曾插泣。
抱着她走了几步,我不晓得哪里来了兴志想逗逗她,便唬她说:“想不想见你铃儿姐姐?”
“真的?”狐狸脑袋抬起来了,“师父真知道铃儿姐姐在哪?”
“我也不知道。”阴谋得逞,我笑她,她恼,头别过去不理我了。她想铃铎想得慌,我也想。自从昏死醒过来之后,我就一直没有见过她了。若是不能看着面,再听听声音也是好的,只是行踪全无,到哪里去才找得到呀。
“逗小孩可不能这么逗。”
“……!”
青儿已经跑出去了,喊着,变成孩子扑进她怀里,肆意倾诉着自己的思念。她跳起来,笑着唤我,铃儿姐姐,真的是铃儿姐姐。我始终觉得是假的,是臆想幻境,一碰就碎。我不敢上前,那不是真的,直到她笑了。她望着我笑了。和记忆中的样子一般,她不知道是第几次笑我了。
“怎么了?我惹你不高兴啦?”她说着歪头,张开双臂,“如假包换。”
我笑了,喜极而泣,泪水尽数包在眼睛里。我不想管了,什么都不管,只向她跑过去。
她知道我在想什么,就算没有窥心术,她也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