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公子,这边的匪徒已经处理了。”
“女公子,这边抓到三个。”
不多时,几个侍卫汇聚过来,他们扫了一眼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匪首,面色如常地躬身向芸裳汇报。
芸裳点点头,走进了屋子,躲在角落里的妇人不停地打哆嗦,她发丝散乱,脸上还有溅上去的血迹,大概是刚才那匪首靠得太近,被箭射中时喷溅出来的。
一个侍卫想上前查看,却被那妇人打扮的女子疯了一样挥手打开:“别碰我,别碰我!”
芸裳上前一步,那女人往后缩了缩,突然膝行几步,一把拜在芸裳面前,沙哑着开口:“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谁?”
“阿狸,我的阿狸被那群贼人带走了!”
芸裳皱眉,听这意思是还有个小孩子?
“被带去哪了?”
“我不知道,他们好像说要把阿狸卖掉,我的阿狸!”
芸裳吹了声口哨,一个枣红色的身影从一旁的树丛里冲出来,芸裳一跃上马:“都去找找,他们应该没走远!”
“是!”
小路上,一个八九岁的孩子跌跌撞撞的往前跑,山间崎岖的小路上他一个不小心就摔在了路上,尖锐的石子划破了他的手,鲜红的血液混着路上的土尘沾染到衣服上,若是有识货的,怕是会为这要价不菲的锦织缎子心痛。
那孩子边跑边往后瞧,就听后面传来喊骂声:“你个小畜生别跑!”
这声音一出,他顾不得手上腿上的伤痛,跑得更快了。可惜小孩子再怎么跑也比不过手长脚长的大人,眼看着那人满脸凶恶追过来,一伸手就冲着那孩子抓去,鹰一样的爪子带着恶意,脏黑的指甲几乎就要碰到白嫩的小脸。
“咻!”
“谁!”听到箭声,那贼匪警惕地转过头来,还没等他抓住眼前的孩子当人质,就又听见箭矢划破风的声音:
“咻咻咻!”
一箭插入他股上,另两箭一左一右插在他胳膊上,直接把他钉在了地上。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刚才差点被抓住的孩子呆呆地坐在地上抬起头,枣红色的大马上,不是魁梧雄壮的男人,反而是个姿色秀丽的女子,肌肤似雪,红唇似火,凌不疑九岁的短暂人生里,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美艳绝伦的女子。
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腰肢纤细,却身姿挺拔,阳光透过枝叶洒下来,似是偏爱一般投在她身上,乌黑的发丝闪着绸缎一样的光芒,莹白如雪的皮肤被阳光亲吻着呈现如玉石般剔透的质感。
凌不疑缓缓遮住眼睛,小小的他不知道有种莫名的预感,他会将今天这一幕永永远远刻在心底。
“阿狸?”芸裳唤了一声。
即使被喊作“阿狸”已经一年了,凌不疑仍然不喜欢这个名字,但当这个名字从那张红唇间唤出时,凌不疑却毫不迟疑地轻声应了一声。
芸裳看着坐在地上的孩子,看着也就八九岁大,却不难看出日后俊美的影子,她轻轻踢了踢马肚上前几步,一弯腰,还没等凌不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稳稳地坐在马上了。
“走吧,你阿母在找你。”
凌不疑坐在马上,身后靠着软软的馨香,他不禁脸上发烫,这还是他第一次靠一个异性这么近,鼻间的清甜的香味让他忍不住大口吸了几下。
凌不疑人小腿短,其实没跑出去多远,芸裳带着他骑着马没一会儿就回到了那个村子。
还没到村口,一个身影就扑了上来:“阿狸!”
之前还警惕万分即使身形狼狈也端着架子的霍君华从屋里冲了出来,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就奔到了芸裳马前,芸裳一勒缰绳停马, 凌不疑就被拥进了怀里。
从馨香的怀抱跌进另一个满是血腥味的怀抱,凌不疑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条件反射性地轻轻拍着“阿母”的背。
一年多东躲西藏的逃亡里,他已经习惯了霍君华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正常时她会抱着他识字说话,疯癫时就冲他砸东西,等到冷静下来又会抱着他不停流眼泪,“阿狸”、“阿狰”地喊着。
小小的凌不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这样轻轻拍着她的背,在她唤“阿狸”时一一应下。
身边的侍卫已经清点结束通知了官府,没多久,村口就能看见官府的马车了。
那马车行地很急颠颠荡荡的让人看着就担心它会翻过去,等行到他们跟前,就见马车里滚出来一个球,再仔细一看,原来是个矮矮胖胖的老头。
那老头大概是走的急,出了一头汗终于冲到了芸裳他们面前。跟在旁边的侍从介绍说这是本县县令,芸裳一行人对视一眼,这么点村子里的事情,作为一县之首的县令大人居然亲自过来了?
“这几位就是除了那群匪徒的好汉吧,我代表徐县感谢各位的鼎力帮助。”那老县令很是客气,对着芸裳一行人不停道谢。
这边客气完,那老头转向站在一旁的妇人打扮的女子和孩子,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您二位,可是城阳侯妇人和世子?”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了过来,霍君华揽着凌不疑,手指微微使劲,即使是身形狼狈她也站得挺直,之前就有人猜测他们母子俩身份不凡,如今一看,的确是气质出众。
霍君华没说话,只点了点头,那老县令更激动了,忙说道:“城阳侯府的人一直在寻您,万幸是找到了,我这就给他们去信。”
“麻烦县令了。”霍君华开口,县令忙摆手,赶着安排人手去好好招待,看这架势,估计回头去县衙的路让霍君华和凌不疑上马车他自己走着回他都乐意。
他们这穷乡僻壤的地方,城阳侯这名字一出能吓倒一片,城阳侯夫人和小世子居然被他们找到了,他自然会抓住这种可能出头的机会好好安排。
领头的侍卫过来向芸裳请示,说是东西都已收拾好可以出发了,芸裳点点头。
“程娘子请留步。”霍君华见芸裳似乎准备带着侍卫离开忙喊道。
芸裳闻声便转身看向她,霍君华回想刚才身份公布的时候,众人都惊讶地看过来时,这女娘只是跟着淡淡一瞥,一丝讶异都无,不禁赞她冷静细致。
此刻叫住她,霍君华又见她眼神清澈,既没有得知她身份的彷徨也没有眼热的巴结,不禁暗暗点头,本就有救命之情,如今更是对她好感倍增。
“程娘子救命之恩,我和阿狸没齿难忘,日后如有需要,我和阿狸愿鼎力相助。”
霍君华合手冲她一福身,作为一个当年以跋扈泼辣著称的将门之女,霍君华的低姿态可谓已经做得足足的。
“凌侯夫人不用多礼。”芸裳也回了一礼,倒没说什么不用谢之类的话。
霍君华也满意芸裳的干脆,直接把头上的钗子拔下来赠给芸裳,既是谢礼也是信物,随后她拉起凌不疑,冲芸裳道别:“阿狸,快谢谢程家阿姐。”
已经在一旁沉默许久的凌不疑抬起头,深深地看了芸裳一眼,小孩子的眼睛一向又圆又大,凌不疑的眼睛更是黑白分明,芸裳不知道怎的,从一个八九岁的孩子的眼中看出了深邃和复杂。
“谢谢,阿姐。”凌不疑冲她一鞠躬,似乎是受了阿母那只金钗的启发,从腰间的小荷包里翻了半天,掏出一串珊瑚珠串。
霍君华看了一眼有些讶异,不过还没等她说什么,凌不疑上前一步抓起芸裳的手腕,还没等其他人反应过来,那珠串已经被套在了纤细的手腕上。
凌不疑低头看了看,莹白如玉的手腕上戴上了红艳艳的珊瑚珠串,那珠串品相上佳,颗颗鲜红如血,一白一红,却有一股说不出的靡艳迤逦。
…………
去县衙的马车上,霍君华看着一如往常沉默地凌不疑:“这么喜欢程娘子吗?连,家里留下的手串都给了她。”
语焉不详的那个字是两人压在心底的秘密,凌不疑没解释,只是闭上眼睛,将那只带着珠串的手腕牢牢记在心底。
…………
芸裳他们启程赶路,剩下的路上都很是太平,没过两日,他们就来到了白鹿山下的镇子,而程止自从接到阿母的信,已经心神不宁地等了好几日。
芸裳也是第一次出这么远的门,进了城她就不好再大大咧咧地骑马了,所以坐回了马车里,只好奇地掀起一侧的帘子往外看。
窗外是热热闹闹的集市,大概是因为这个镇子离白鹿山书院最近,书院里的书生也常到镇子上采购些日常用品,是故集市上有不少带着书生打扮的年轻人,也有看起来文质彬彬却涨红了脸跟人讨价还价的,看着很是凑趣。
芸裳在看其他人,殊不知有人也在看她,姿容秀丽的少女连挑着帘子的手都白皙纤长,无一处不好看,不经意间看到的人不禁晃了神,差点就撞到前面人身上去了。
“裳儿!”
马车行到了程止特意为他们定的别院门口,还没等芸裳下车,就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唤。
芸裳挑起门帘,果然是一脸激动的程止,还没等她说话,程止就伸手握住芸裳的腰,一使劲就一把把芸裳抱了下来,吓得芸裳慌忙一把搂住他的肩膀。
感受到温热的呼吸打在脸侧,鼻尖弥漫着他思念许久的清甜,程止感觉仿佛有什么东西终于得到了满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