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日后,笼罩庄府的阴霾似乎被一场突如其来的盛事强行驱散了几分——庄家二小姐庄寒雁的及笄礼,在阮惜文的坚持下,大操大办。
自即日起,庄府中馈及掌家之权,交由嫡次女庄寒雁打理!
礼乐声中,庄寒雁身着华美的采衣,一步步走向正厅。她努力维持着端庄的仪态,心中却如同沸水翻滚。她知道这场及笄礼背后的沉重与母亲的深意——这是告别,也是托付。当象征成年的发簪被阮惜文亲手簪入她发髻时,庄寒雁的眼眶瞬间红了,她强忍着泪水,深深拜下。这一刻,她真正感受到了母亲那深沉如海、不惜一切的爱意与期望。
观礼席上,庄清也端坐着,神色平静。她送上了厚礼——一套价值连城的红宝石头面,几匹流光溢彩的蜀锦,还有一座精巧绝伦的翡翠算盘。礼物贵重,更暗含深意:头面是身份,蜀锦是前程,而算盘……则是掌家之权。
就在礼成之际,府门外传来一阵更大的喧哗。
“宫中有旨——!苗贵妃娘娘贺庄府二小姐及笄之喜——!”
所有人都惊呆了!连庄清也眼中都闪过一丝讶异。只见内侍捧着一个紫檀木礼盒昂然而入,高声宣读贵妃懿旨,言辞亲切,赏赐丰厚,尤其点名提及与阮惜文“少时闺中情谊,虽经年疏于问候,然情分未改”。
众人这才恍然!原来这位深居简出、颇得圣眷的苗贵妃,竟是阮惜文未嫁时的密友!成年后各自婚嫁,一个入了深宫,一个进了复杂的庄府,联系渐少,但这情分,竟在庄家风雨飘摇之际,以如此高调的方式显现!这份贺礼,无疑是一道强大的护身符,让蠢蠢欲动想彻底踩死庄家的人,不得不重新掂量。
紧接着,又一人到来,让气氛更加微妙。
宇文长安一身布衣,风尘仆仆,手中捧着一个朴素的锦盒。他不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代理大理寺卿,因裴大副案“调查不详,险些冤杀忠良”,他被罢官免职,即将启程回乡。
阮惜文看着他,眼神复杂
宇文长安将锦盒递给庄寒雁,声音温和
宇文长安二小姐及笄之喜,一点心意,莫要嫌弃
锦盒里是一套孤本的《女诫》和一支古朴的玉簪。礼不重,却寄托着一位长者对晚辈的期许。他转向阮惜文,目光深沉,带着难以言喻的情愫和深深的遗憾
宇文长安保重
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这两个字。他心仪她半生,奈何时过境迁,往事如烟,如今他自身难保,更无力护她周全。这份情,终究只能深埋心底,随风而逝。他深深看了阮惜文最后一眼,转身离去,背影萧索。
趁着宾客稍散的间隙,庄清也快步走到即将离开的宇文长安身边,低声道
庄清也宇文叔叔,请留步
宇文长安停下脚步,看着她。
庄清也我知您即将离京,但清也斗胆,仍想请您……再劝劝母亲!离开这里
宇文长安看着庄清也眼中那份深切的担忧和不顾一切的救母之心,沉重地点了点头
宇文长安好。我……尽力
这或许是他能为阮惜文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及笄礼接近尾声,宾客渐渐散去。一个风流倜傥的身影才姗姗来迟——傅云夕。他依旧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送上了一份不菲却透着随意的贺礼。
庄清也看着他,眼神微凝。她知道,傅云夕的到来,绝非仅仅是贺喜。
果然,避开人群,在一处僻静的廊下,傅云夕收敛了笑容,开门见山
傅云夕庄家确实有秘密。裴大副的赃物,你只挖出了一点皮毛
庄清也这次,要确保他再无翻身的机会
傅云夕把玩着手中的折扇,目光锐利
庄清也我查了很久。庄仕洋当年为了投靠裴大副,纳上那份‘投名状’,手段之狠毒,令人发指
庄清也他亲手毒死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庄老太爷!因为老太爷坚决反对他与阉党勾结,成了他攀附权贵的绊脚石!
饶是傅云夕心志坚毅,听到这骇人听闻的真相,瞳孔也猛地一缩!弑父!这等禽兽不如的罪行!虽知庄老太爷死得蹊跷,也隐约猜到与庄仕洋有关,却没想到真相如此惨烈直接!
庄清也至于裴大副的赃物
庄清也确实藏在赣州。狡兔三窟,庄仕洋极其谨慎。我之前挖出的,只是他抛出来掩人耳目、或者说‘孝敬’给裴大副的一部分。真正的大头……他藏得更深。我的人只摸到了大致区域,具体地点和如何开启,尚未查明
傅云夕这也是庄仕洋至今还能苟延残喘的筹码之一。他一日不说出藏宝地点,某些人……就一日不会让他死
傅云夕深深看了她一眼,仿佛想从她平静的面容下看出她内心的惊雷
傅云夕庄大小姐,这趟浑水,比你想象的更深
傅云夕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和沈渡吧,你莫要在动手了
热闹的及笄礼终于散场。庄寒雁抚摸着发髻上的玉簪,看着母亲疲惫却强撑的笑脸,感受着姐姐送来的沉甸甸的礼物。苗贵妃的护佑、宇文长安的告别、傅云夕的警告……都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这虚假的繁华之上。她知道,平静的表象之下,更猛烈的风暴,正在酝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