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姬还没坐下,紧跟着就来了两个教廷出身的小姐,一个比一个穿得夸张。那帝姬身上是基本跟昨夜舞会上新皇女希莉安娜一样的绿裙子,头发分了两层,上半在头顶靠后的地方梳成横着的圆柱,一圈圈绕上去缀着各色宝石镶成的小花的金链。跟帝姬一样从玄鸟蛋里孵出来的那位琉希丽莎穿着身款式比星缇纱还花哨的、红橘两色为主的礼服,显然是跟前者同一个系列的,正开襟裙摆上繁复的刺绣和布料边缘缀着的花朵也都是跟她晚霞一样的头发相似的色系——橘色,金色,红色和少量的粉色。
至于那位白头发紫眼睛的杰洛琳小姐,就更是连夸张二字都不足以形容了。数种不同的紫色在她的身上层叠,织入银色金属线的轻纱在午后的阳光下闪着细碎的光芒。浅粉紫色的轻纱制成了有着三四层斗篷袖的爱德华领,三四层的轻纱笼在她丰满的胸脯上,悬在她被服装裁剪勾勒出来的强壮腰腹线条前。裙子是低腰款的,大抵是以此模仿玄鸟圣女的身材比例。那裙摆放量极大,被半径足有两米往上的裙撑撑起来之后仍然尚有余量。
她拿着一把与裙子同色系的扇子。
——好吧,至少她衣服的颜色是适合这个时间点的。
尤伊上下打量着这三位看起来不像来喝茶,反倒像是要去跳舞的贵女,在心里一一给出评价。
帝姬还是像昨天那样看着就知道弱柳扶风,腰细得吓人像个林黛玉似的,裸露的大臂瘦得能看到陷进去的肌肉线条。这会儿没有男人让她勾搭来靠着挽着,那掐腰的大裙摆看着都像要把她的腰坠断了似的。尤伊看看她又看看自己珠圆玉润的手,感叹还是自己长得有福,对方那样子别说生男孩了,便是生个丫头片子怕是都能死了。她可真是心疼那几位被她勾搭的老爷少爷,要是下半辈子都得对着这么个人,怕是饭都吃不下去。
这地方娶了公主——那都算嫁给公主了,纳妾是不用想了,但凡是跟别的女人有染,哪怕不过是去闝了两次,那可也是要掉脑袋的。
那些男人还一个两个眼巴巴地要往上贴,是真不怕自己断子绝孙。
另外两个小姐多少有些人样,但跟尤伊一比还是差得很远。尤伊自从穿越到这,虽然是小娘——哦不,按照这里的说法,使女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但好在这具身体的嫡母仁厚,把妾生的哥儿姐儿都当作自己生的,尤伊——姚依,这个来自地球二十一世纪的第四个十年的灵魂,倒是没吃什么苦。
按照这个地方的说法,大概是得叫少爷小姐的。
不过她不习惯。
穿越前的姚依素来是不爱看什么西幻小说的,尽管这地方的习俗看着似乎也不是很西。但对热衷于观摩书中高门大户的主母和嫡女如何智斗心思不正的卑贱小妾和恶毒庶女的姚依来说,这种充斥着魔法的故事还是太幼稚了。
至少她是这么认为的。
一点也不现实。
但这种在她看来荒诞且幼稚的故事就这样成为了她必须面对的现实。
在自己生的丫头满百日的晚宴上把别人的丈夫拖进自己房里的皇帝,成日与矿场奴才们厮混的帝姬,还有每一天她听说的看到的那些只想着工作连生孩子都能忘记的女人,一切都让姚依时常处于从恨铁不成钢到厌恶得恨不能扭头就走不等的情绪里。
女人在职场上冲锋陷阵远不如找个好老公,这是姚依信奉至今的人生信条。反正都是要讨生活,何不把丈夫当成老板,专心经营婚姻这一样女人最基本的事业呢?
于是这样想着的姚依就在昨天见识到了打算找一堆老公的星缇纱。
那家伙挽着个公爵跟伯爵少爷聊天还要抽空给子爵飞个吻,涂得红艳艳的嘴唇像是活吃了两个人似的。
一下子就让姚依想到上辈子那个喜欢用工作折磨她的顶头上司,那个更年期的老太婆,整天说着什么年轻人要乐于奉献。如果不是找不到男朋友,姚依可不会天天听她在那唱高调。
姚依有个闺蜜,那闺蜜有个任公职的老公。闺蜜怀孕期间半夜想吃黄桃罐头,其夫半夜穿着刑警制服下楼狂拍人家小卖部的门,把开店的老夫妻吓个半死,也让姚依听闻之后好生羡慕。彼时没什么机会找到这样的好男人做东家,后来意外穿到了这地方,在得知虽然不像中国古代那样男尊女卑但因为二十多年前的叛乱导致贵族男性地位上升可以娶妻而非都只能出嫁,姚依立马大松一气。
毕竟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她可就大概率只能是平民母亲和平民母亲娶的穷鬼丈夫生的下贱女孩。有了这么一遭,她好歹也是混成了贵族的庶女。加上父亲不管后院嫡母心地善良,她活活是——至少在她的眼里是——混成了嫡女。
不往她挖空心思钻营。
姚依这样想着。
昨日看着那本就是小娘生的东西莫名其妙因为亲爹获罪成了皇女,姚依已是一肚子火。再一打听得知对方那被收入后宫当了男侍的爹,居然是因为嫡女想处死侮辱其父亲的女人生下的孩子而被连坐,而那本该连外室女都算不上的庶孽居然是被这个国家的女太子——或者说帝姬——亲自救活了扛到朝堂上的,姚依顿时就大摇其头。
真是称得上一句有其母必有其女,这位给自己亲妈送男人的星缇纱帝姬着实把姚依恶心得不轻。
至于那奸生女雪蜜儿,本就该跟奴仆一个地位的,也就是她妈仗着自己是皇帝,用手下人的几条性命给她换来个公主身份。
一家子四个女人没一个有皇室贵女该有的尊贵模样。
只能说是那位爱丽缇皇后野性难驯,狗窝里生不出金凤凰。她并非没有听说帝姬求雨的神迹,但想来这种时代向来是容易以讹传讹,她也没觉得星缇纱有多大能耐。
什么神乐什么羽翼,圣女来到人间不也找了唯一一个丈夫?谁看得上她这种手段下作到连穿着打扮也一副勾栏样式的女人。腰细成那样,说不准是为了勾引男人束了多紧呢!
正这样想着,姚依——或者说尤伊,看到星缇纱等着教廷来的那二位一起坐下后便迫不及待地插起侍女端来的蛋糕大快朵颐,好像几天没吃饭了似的。三两口吃完了一大块奶油蛋糕,动作迅速且仍然保持着基本的礼仪,多少有些一口气卡在喉管里的感觉。
哪里来的猪八戒冒充林黛玉!
但见那帝姬一仰头喝光了杯子里的红茶,然后方才刚刚还阳一般地应付其他人的问候。尤伊虽然被恶心到了,但也知道自己不该开口。
昨天晚上这已经订了婚的帝姬想要勾引她爹,这女人现在看她肯定像是看待眼中钉肉中刺一样。尤伊强压下对这位帝姬的不满,也强忍着不让自己去看对方在歌秋罗女性里算是细得吓人的腰。而她愿意藏锋守慧可不代表这地方每一个女人都有这样的觉悟,姚依还没吃两口糕点,便听到对面有人刷地一声合上扇子:“森小姐,为什么你吃得这么粗鲁?是对帝姬殿下的到场不满,还是对我有意见?”
一时间就连和琉希丽莎一起来的杰洛琳都没反应过来,众人纷纷侧目看向脸上已经满是压抑不住的愠怒的琉希丽莎。
“昨天舞会上我就看到你对帝姬眼神十分不善,又听到你说不是什么正室夫人生的终究日子难捱,听你这意思,想来是对新皇女十分同情,以至于不惜对帝姬屡屡无礼了?”
这……这是什么情况!?
星缇纱也懵了,她本不过是想要毁掉这场茶话会,制造矛盾然后把火烧到希莉安娜身上,让这个傻姑娘意识到贵族根本没有什么友善的一面以便乘虚而入说服她自己去跟薇丽娅说要去矿场,借此把她和那些被调派给她的侍女全部打包带走。结果没想到琉希丽莎忽然带着人也来了,来了不说还抢先一步挑事,而且直接就把火引到了希莉安娜身上。
这算是这么一回事?她到底想干什么?
“不必这样苛责森小姐,琉希丽莎殿下。”杰洛琳把自己的扇子在手心一敲,也合了起来,“毕竟森小姐在家中得宠,是她祖父亲自教养。”
杰洛琳说了一半就不往下说了,但在场是个人都知道她什么意思。
男人能教点什么好东西出来?
骂她不像个能出来交际工作撑门面的女人,只能跟男人相提并论罢了。
“话说回来……”
星缇纱可不管她们俩开的跟的什么团。
“前些日子都城出了件怪事,森小姐您是否有所耳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