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卿一笑 难产

夜玉衡与妻子沈若容成亲一年多，眼下若容有孕，但身体很不好。于是他便陪着沈若容暂时移居在苏州娘家待产静养，也乘机打点在江南的几间铺子，京城的产业就由三弟夜秉思来管理。

这回夜玉衡在杭州谈成了一笔丝货绸缎，过一阵子就要运到京城。因为这笔生意很大，而秉思才十七、八岁，又管事不久，总是不放心，所以他特地回来一趟。当面和秉思交办这件事。

他一连忙了几天，总算交代清楚了。

“明天我就要赶回去了，我不在的这段日子实在是多亏你帮忙了，我知道你的压力很大，不过，我要说你真的做得很好。”他又拍夜秉思如的肩，笑道:“比我当初想利润好太多，难为你了。”

“再好也好不过二哥你啊!”夜秉思也笑道:“其实依我看，那些家伙明是听我的指挥，但暗里还是因为怕你吧!”

“你胡说什么!”夜玉衡瞪他一眼。“你做得很好，别这么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二哥……”夜秉思忽然欲言又止，半响才问道:“二哥，我听宝钗说，最近二嫂的身子很不好，是不?”

“嗯。”他不禁面露忧色。“若容快生了，我和嬷嬷都很担心她的身子，不知道经不经得起这番折腾……”

“二哥放心吧!”夜秉思只得拍拍他的肩，“吉人自有天相的。”

显然沈若容并非有福之人，两个月后，她还是死于难产，留下个男孩，取名为夜钧宴。

消息传回京城，夜府上下俱悲喜参半。

“听说二少奶奶生了一个儿子，叫夜钧宴。”凌儿对素素说道:“二爷也真可怜，那么年轻，而且他成亲才一年多，二少奶奶就死了。”

素素听了也替他难过，半响忽然问道:“那二爷是不是要回来，住了?”

凌儿说道:“大概不会这么快吧!我田管家说二爷还要留在苏州一阵子，你不知道咱们府里在江南也有几间铺子?而且小少爷又那么小，也不适合马上带回来。”

“喔。”素素不禁有些失望，仍低着头继续洗菜。二爷的夫人去世，他一定很难过……

自从夜玉衡匆匆离开京城之后，田管家就随便将她安插在厨房里帮忙。

厨房事多，工作又重，是所有下人敬而远之的地方。本来就没有人愿意去做，家里虽然有些其他年纪较大的丫，但大部分心都是跟着父母一块儿进来当差的，田管家派事时也少不得承受此人情压力，看来看去，只有素素她最没背景，那些难干的活不派她派谁?而且二爷只交代让她留下来，也没说要放在哪里?于是，他就把素素派到厨房。

幸好素素从小过惯了苦日子，所以对于现在再也不再担忧温饱的处境，已是打心里满足，就算每日厨房打杂的事情行多，她也做得甘之如饴，一点也不以为苦。

又隔了一段日子，听说下个月二爷就带着小少爷回来消息。她不由得兴奋起来，厨房虽然忙得昏天暗地，但她还是很高兴，算算，也已经一年没见到他了，而她也很想当面跟他说声谢谢。

以前宁朝雨跟她说的:“说不定你到京里会遇到会什么贵人呢!”

那二爷就是我命中的贵人吧!她总是这么想。

那天晚上，夜玉衡带着不满周岁的儿子和几个仆人回来了，合家自然欢喜忙乱，厨房更是不免首当其冲。待她清理完厨房里的事，夜也深了。素素虽然疲惫，但是一点也不困，于是便一个人在后花园里着，想起一年前从堂舅家里逃出来，孤苦无依，流落街头。后来幸而遇上二爷，一切才得改观，在这大家子里有一处栖身之地。

又想，二爷虽然丧妻，但他还有许多兄弟家人，而我?真正无依无亲……她叹息。素素一想起母亲便拿出笛子来，吹着母亲教过她的调子。

正好夜玉衡当晚回来家里,一时睡不着，走到后花园散步，忽然听见笛声，曲调幽凄，还有一股说不出的苍凉之感，令人恻然，便循声而去，想看看吹笛之人晃谁?他并不记得从前家里有人会吹笛。是谁有这样的闲情雅致?他想。

月下，只见一个十来岁左右，容貌清丽的青衣女孩，一把长发结成一根粗辫垂在胸前。这个小丫头有些现熟，却一时想不起是谁?

他不想打扰她，只站在树后静静地听着，笛声如远似近、缥缈哀凄，他不由得心随意转，也跟着一阵凄然。

谁家吹笛画楼中，断续声随断续风

响遏行云横碧落，轻和冷月到帘拢。

等到素素止住了笛声他才走出来。“你吹得真好。”

素素吓了一跳，待看清来人之后，半响才讷讷道:“二爷……”

“喔？你倒认昨我?”他上前微笑道说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哪里当差？我许久未来，许多人都认不出来了。”

“二爷忘了，我是素素。”

“素素?”他一想。“啊，对了，你是素素，我想起来了……”他失笑，又摸摸她的头。“一年不见了吧!你似乎长高了许多呢!我差点都认不出来了，你在这里还好吗?”

“嗯，我很好，谢谢二爷。”她终于有机会道谢。

“我刚才听见你的笛声，你吹得很好，谁教你的?”

“从前我娘教我的。”素素腼腆地道:“吹得不好，让二爷见笑了。”

“谁说的?我虽然不懂音律，但听来就觉得很好。只是曲调有些太悲伤了，不适合你这个年纪。”又道:“你现在在哪里当差?碧萝院吗?”他想她和云薇差不多大，应该会被派到她那儿去伺候才对。

她摇摇头，说道:“我在厨房帮忙。”

“厨房?你一直都在厨房吗?”他讶异。“怎么会派你到厨房呢?你一个小孩子，怎么能到厨房那么危险的地方呢?那里东西又烫又重的……”他不由摸摸她的小脑瓜，看着素素小巧而秀丽的面容。“我若没有记错，你比云薇大一岁，现在应该十岁了，对不对?”

她点点头，一双美目，灿若夜星。

“你的年纪太小了，不适合在厨房里当差。明天我去跟田管家说说这件事!”夜玉衡甚是不悦。

“真不知他是怎么派事的！”

素素见二爷发怒，忙道:“我虽然年纪不大。可是厨房那些活我早就做惯了，以前在家时我也是要烧饭的，所以没有什么关系，二爷放心好了。其实我能留在府里已经很幸运了，无论叫我做什么我都很乐意。请二爷千万别怪任何人……”

夜玉衡听了她的话，不由得打心里疼惜她，叹道:“你真是乖孩子。”他抬眼看看天色，又道:“夜深了，你也该回去了!”

“嗯，我回房了。”她略一欠身。“二爷晚安!”

“晚安，素素。”

待他回来房里，心想:这件事还是过一阵再提吧!不然其他的下人看他一回来就先办这件事，还不知道要生出多少口舌，反而让素素不便，不如搁几天再看着办吧。

夜玉衡乍回京城，百事待理，格外忙得不可开交，过几日也就暂且忘了素素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