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我到底是谁的孩子，为什么你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你不要素素……”素素梦中呓语，眼角溢出泪来，“我知道爹爹不会回来了的，不用再骗我了……他不要我们，我早知道了..”
夜玉衡夜里忽然听见素素低语啜泣的声音，忙披上外衣，夜玉衡走到她的睡房探视。一看，才发现原来她只是在说梦话。
“素素。你醒醒。”他推推她。
她犹自未醒，低声哭道:“娘不要哭，素素会乖的……我们不要等爹爹了……”
夜玉衡又推了推她，唤道:“素素，素素，你醒醒。”
素素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一时还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听见你在哭，所以过来看看。”他柔声道。“你是不是作恶梦了!”
恶梦?素素坐起来，揉揉眼，惊觉她原来早已是一脸的泪。
夜玉衡顺手拿起身旁一条手绢，轻轻替她拭去泪。他轻声问道:“怎么了?梦见你母亲了?”
素素静静地点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非常悲伤。
梦里母亲的形象仍是鲜明，也仍然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安慰她:“爹就快回来了，他会替素素带回好多东西回来，还要素素听话，他就快回来了……”
她曾经对母亲的话信以为真，但是一年一年过去，父亲不曾捎来只字片语，也没有一点关于他的消息，而且那时堂舅堂舅妈总是毫不避讳，开口闭口的说她:那个野孩子。素素懂事得早，于是渐渐地也不再向母亲追问父亲的事。
根本没有父亲，也没有人会从南方赚足钱以后，再来接她们一起过好日子，其实她早就知道了。
素素思及往事，历历在目，不由泪如雨下，何况，这般不堪回首的过去，那在心底早已压抑了太久，此时一发使不可收拾，想忍也忍不住，于是便掩着面痛哭起来。
夜玉衡见她双肩微微抽搐，似想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哭出声来，却反而使她的声音更加哽咽浅喘。他着实心疼不已，但却又没有出声劝她，只是将素素轻轻地搂在胸前，给她一个依靠。
他知道她一向就是把委屈和眼泪都往自己肚子吞的人，而现在她已经忍耐太久，也实在需要一哭为快就是。
“哭吧!”他低声道，一面把下巴靠在她的头顶上，抚着她的头，“不要怕，想哭就尽管哭出来好了。”
他希望素素能明白，即使在最伤心难过的时候，还有他会在身旁，让她不会害怕。
等素素终于止了泪，抬起头来勉强向夜玉衡挤出个笑容。他放松地吁了一口气，微笑道:“好点了没?”
这一场哭，可比他预料的要长得多，他甚至几乎开始怀疑素素会就这样哭到天亮?
素素低垂着眼，点点头。
夜玉衡捧起她的脸，细细看了一下，揶揄道:“这下可该遭了，你的眼睛肿成这样，明天让人瞧了，一定都会猜我打了你，不然怎么会哭成这样?”
“真的肿得很厉害吗?”素素着慌。“真的吗?那怎么办? 明儿个怎么见人呢?定会惹人笑话的。”
夜玉衡见她着急的模样，十分有趣，捏捏她的脸笑道:“傻丫头，我是吓唬你的，待会儿你起来洗把脸，拧条冷手巾，在眼睛上一敷就行了，况且离天亮还早呢!怕什么?”
“喔。”素素忙就下床，点亮了灯，就要到外头大缸里舀点水进来。
“等等，先披件衣裳再出去”夜玉衡拉住她，反手将自个儿身上披的外衣脱下，再替她披上，“院子里风大，小心着凉。”
素素心里一阵温暖，却不知该说什么，看了他一眼，然后就低下头出去。
待她洗了脸又匆匆挽头发进来，只听夜玉衡道:“我有些饿了，咱们这里有没有东西可吃？总不能这会儿再叫厨房的人起来重开火煮东西吧!”
素素想了想，说道:“我早上搁了一些干酷在厨子里，不如拿来冲开水泡着吃。”
幸好她一向都会在房里留着热水，好随时备用，这下子也正好派上用场。素素回身将干酷拿来，再拿热腾腾的滚水一冲，再加此蜂蜜，用调羹在一拌拌糊了，然后递给夜玉衡。
“嗯，好香。”夜玉衡早闻到一股浓浓的奶香，忙接过来尝一口，不住的夸赞。“素素你真是能干，我从小到大，从没想过干醋也能这样吃，而且居然这么好吃。”
“这是小时候我娘教我的。”一提起母亲，她不免又是黯然。
“你怎么不吃呢?”他位着她坐下来。“来，帮你自个儿也泡一碗来吃，顺便陪我聊聊吧。”
两人边吃边聊了一会儿，夜玉衡这才说道:“你要不要跟我谈谈你小时候的事?也许说出来你会觉得舒服些。”
“我……”素素低声说道。“我只想到我大概是个没有爹的野孩子……虽然我娘直跟我说，我爹是到外地作生意去了，等赚了钱就会回来，可我知道，他不会回来了。”她摇了摇头:“根本就等不到这个人的。”
“为什么你会这么想?”
顿了顿又道:“可是我总想不透，我娘想哄，却又不编一个人名出来骗我，真不知道为什么?”
半响，夜玉衡说道:“也许因为你娘还爱着他，所以就算不能让你们父女相认，但你娘也不想要随便编个人名来哄你，让你心里误认别人做爹，也或许她还有什么其他的苦衷，所以不想让你知道他到底是谁。”
“什么苦衷呢?”素素无奈地叹道。“是什么苦衷让他不能认我们母女俩?”她的脸望向窗外，轻轻说道:“也许二爷说得没错，我也看出来，我娘还爱着他，每次她跟我提起我爹的时候，虽然说的都是安慰我的话，但她的眼神总有一咱温柔的光彩，这让我对她的话信以为真好几年……”她回过头来，认命似的扯扯嘴角。“而他呢!我想他大概不爱我们吧!否则怎可能那么狠心对我们不闻不问?”
夜玉衡不语。“你恨他吗?”
“不。”素素摇头。“我只为我娘感到难过，那几年她过得很苦……很苦。”
“素素。”夜玉衡握住了她的手。
素素忙抹去了泪，抬起头对他笑了笑。“我很好，二爷对我这么好，所以我觉得自己再幸运不过了。”
他笑了笑，看着素素，难为她心中有这么多不为人知的苦楚，但人前人后无论什么时候，却又总是显得心平气和、自然无欲，不知是真的天生好脾气。还是把所有的怨都无声无息地暗自吞下？
他又心疼起来。
素素又递上一杯茶给他，让他漱漱口，说道:“二爷，就睡了吧，很晚了。”
“嗯。”
素素重新铺好了床，又替他盖好了被子，正要放下帐子，夜玉衡忽然抓住她的手。
“素素。”他看着她说道:“我也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有你在身边。谁会想到那天晚上，我会捡到一个这样难能可贵的宝贝呢。”
“什么？”
“那个宝贝——就是你。”
素素一怔，手一松，帐缦顿时落下。
隔着帐子，好一会儿，他才放开她的手，轻声道:“你也去睡吧!”
当天晚上，素素再也没有一丝睡意，只是翻来覆去，咀嚼着他语中的深意。
“谁会想到那天晚上，我会捡到一个这样难得可贵的宝贝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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