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并未带来往日的宁静。
王默在浅眠中惊醒,并非因为闹钟,而是一种沉甸甸的、无形的压抑感,仿佛空气本身变得粘稠,每一次呼吸都需要额外的力气。
窗外,原本清脆的鸟鸣声哑哑的,断断续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焦躁。
她坐起身,无名指上的戒指冰凉一片,水清璃似乎也沉浸在这种异常的氛围里,沉默无声。
下床洗漱时,自来水龙头里流出的水带着一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铁锈味,颜色却清澈如常。
王默蹙了蹙眉,没太在意。
直到她背着画板走出宿舍楼,准备去校外写生,才真正意识到不对劲。
楼旁那棵年岁久远的榕树,一夜之间似乎变得更加“茂盛”了。
气根如怪蟒般垂落,比以前更加粗壮虬结,深深扎进泥土里。
树冠浓密得近乎诡异,投下的阴影不再是斑驳的光点,而是一片沉甸甸、几乎不透光的墨绿穹顶,将宿舍楼的一角牢牢笼罩在内。
空气里弥漫着一种过于浓郁的、混合着泥土和植物腐烂的甜腥气息,闷得人胸口发慌。
几个同楼的女生抱着书本匆匆从树下跑过,低声抱怨着。
“有没有觉得这几天特别潮啊?我晾在阳台的内衣都快发霉了。”
“何止啊,晚上老是睡不踏实,做一堆乱七八糟的梦,醒来浑身没劲。”
“听说三楼西边那个水房,水龙头里昨天流出红色的水,吓死人了……”
王默的心轻轻一沉。
这些零碎的抱怨,拼凑出令人不安的预兆。
她抬头,目光仔细扫过宿舍楼的外墙。
忽然,她的视线定格在三楼一扇窗户的边缘——那里是墙砖接缝处,几缕异常鲜翠的、近乎发黑的藤蔓悄无声息地探了出来,如同缓慢蠕动的触须,正沿着砖缝细微地延伸。
那不是普通的爬山虎。
它们的颜色太深,绿得几乎发黑,形态也透着一股蛮横的生命力,与周围略显陈旧的建筑格格不入。
一种直觉般的寒意顺着脊椎爬升。她立刻转身,快步返回宿舍楼。
楼道里的光线比平时昏暗,声控灯的反应也迟钝了许多,往往要用力跺脚才懒洋洋地亮起,发出接触不良的滋滋声。
空气更加潮湿闷热,墙壁似乎都在渗出看不见的水汽,带着那股甜腥味。
她直奔三楼水房。
水房里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水龙头没有关紧,滴答、滴答地落着水珠。王默走近,伸手接了一捧水。
水质看起来清澈,但那股铁锈味在这里更加明显了。她凑近闻了闻,眉心紧锁——这味道,不像铁锈,反而更像……血?
她被自己的念头惊得一颤。
视线扫过潮湿的墙角和水池边缘,她瞳孔微缩。
在那些不引人注目的角落,瓷砖的缝隙里,竟然也钻出了同样黑绿色的、细微的嫩芽!
它们如此微小,却又如此顽强,正无声地宣告着它们的入侵。
这不是自然现象。
王默立刻掏出手机,想给冉熙发信息询问一下她的情况。
然而,屏幕右上角显示着“无服务”。
她愣了一下,快步走到窗边,举起手机尝试寻找信号,结果依旧。
不仅是她的手机,水房里另一个正在充电的手机,屏幕也同样黯淡无光。
通讯被隔绝了。
一种冰冷的、被窥视的感觉陡然攫住了她。
仿佛整栋楼活了过来,成了一个巨大的、缓慢收缩的捕猎陷阱。
她猛地转身,想要立刻离开这里。
就在她踏出水房门的瞬间,头顶的声控灯“啪”地一声爆裂,玻璃碎片像冰冷的雨点般簌簌落下。
整个走廊彻底陷入一片昏沉。
黑暗中,视觉被剥夺,其他感官却变得异常敏锐。
那股甜腥味更加浓烈了。
耳边似乎捕捉到极其细微的、窸窸窣窣的声响,像是无数根须在墙壁内部、在地板之下缓慢地蠕动、延伸。
它们无处不在,从四面八方包裹而来。
还有……一种极其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嗡鸣?
像是无数个声音在窃窃私语,混合着植物生长的噼啪微响,组成一首怪诞而不祥的背景音。
王默背脊发凉,心跳如鼓。
她不敢停留,凭借着对走廊布局的模糊记忆,摸索着向楼梯口快步走去。
指尖的无名指上,那枚粉蓝交织的戒指突然毫无征兆地灼热起来,烫得她皮肤微微一痛。
与此同时,水清璃冰冷而警惕的声音,直接在她脑海深处响起,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默,别动。”
“这栋楼……‘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