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清璃的声音在王默脑中炸开，带着一种近乎实质的冰冷，瞬间冻结了她所有的动作。
脚步僵在原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
绝对的黑暗里，那股甜腥腐败的气味无孔不入，几乎要溺毙她的感官。
墙壁内部、地板之下，那窸窸窣窣的蠕动声变得清晰可辨，不再是错觉，而是某种活物正在穿行、扩张的令人毛骨悚然的证明。
“……什么东西？”她在心里急促地发问，手指紧紧攥着衣角，指甲掐进掌心。
“古老的‘孽’，依附地脉与木灵而生的污秽。”
水清璃的回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以及更深沉的警惕，“它们以负面情绪和生命精气为食。
这栋楼，成了它的巢穴和温床。”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感知什么。
“能量场很混乱……它还在成长，但已经苏醒。别发出大的声响，它在‘听’。”
王默的心脏沉重地跳动着。
她缓缓地、极其缓慢地调整呼吸，努力让眼睛适应黑暗。
走廊并非完全无光，远处安全出口的绿色指示牌散发出微弱得仿佛下一秒就要熄灭的幽光，勉强勾勒出走廊的轮廓，却让一切显得更加扭曲和不祥。
不能待在这里。
她必须移动，必须找到其他人，或者找到出去的路。
她尝试着，用脚尖极其轻微地向前探了探——
“咔。”
一声极细微的脆响从脚下传来。
不是踩碎玻璃的声音，更像是……踩断了某种干燥纤细的植物根茎。
刹那间，整个走廊的窸窣声骤然停止。
那深沉的、来自地底的嗡鸣也消失了。
绝对的死寂降临，比之前的噪音更加可怕。
王默浑身汗毛倒竖。
下一秒！
“噗嗤！”
一声沉闷的撕裂声从右侧的墙壁爆发！
一道粗壮黝黑、沾满湿滑粘液的藤蔓如同暴起的巨蟒，猛地刺破墙皮，裹挟着粉尘和碎块，直直地朝着她刚才发出声音的位置抽来！
速度快得惊人！
王默几乎凭借本能向后猛缩，后背重重撞在对面冰冷的墙壁上。
那根藤蔓带着恶风，擦着她的鼻尖狠狠砸在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地砖瞬间裂开蛛网般的纹路。
一击不中，藤蔓猛地缩回墙壁破洞，只留下一个黑洞洞的缺口，像野兽收回利爪，准备下一次扑击。
但攻击并未结束。
头顶传来令人牙酸的“嘎吱”声。
王默抬头，只见天花板的防火喷淋装置和通风口缝隙里，无数细密如发丝的黑绿色根须疯狂涌出，如同活着的瀑布，向下蔓延，试图缠绕、覆盖一切。
脚下也不安全。
地板接缝处，更多的细小嫩芽顶开胶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粗变长，像无数只贪婪的手指，试图缠绕她的脚踝。
这栋楼真的“活”了，并且对她这个东道主露出了獠牙。
王默的心脏几乎要撞破胸腔。
恐惧像冰水浇遍全身，但一股更强的求生欲猛地压过了恐惧。
不能呆在这里！
她的目光急速扫过周围。
水房！
她刚刚出来的水房门口，放着保洁员留下的清洁车，上面有一个红色的塑料水桶，还有几瓶未开封的清洁剂！
就在又一根藤蔓即将从左侧墙壁探出的瞬间，王默动了。
她猛地矮身向前一扑，不顾一切地滚向清洁车。
纤细的根须试图缠绕她的手腕脚踝，被她粗暴地扯断，断口处流出暗绿色的、更加腥臭的汁液。
她一把抓起水桶，将里面的东西胡乱倒出，又顺手抓起一瓶标有“漂白水”的塑料瓶。
“砰！”
又一根藤蔓砸在她刚刚停留的位置。
王默喘息着，背靠清洁车，快速拧开漂白水瓶盖，将刺鼻的液体全部倒进空水桶里。
然后她跌跌撞撞扑到那个滴水的龙头前，将小半桶水接满。
混合着漂白粉的刺鼻气味暂时冲淡了那股甜腥，她端起这桶临时制作的“武器”。
这时，正前方走廊的墙壁如同腐烂的皮肤般大面积隆起、剥落，更多粗壮的、蠕动的藤蔓交织着钻出，封堵了她前往楼梯的路。
它们缓缓逼近，如同围猎的蛇群。
王默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将一整桶漂白水混合物朝着那群藤蔓泼了过去！
“嗤——！！”
刺耳的声音响起，如同烧红的铁块烙进冰水。
被泼中的藤蔓表面瞬间冒出大量白沫，发出痛苦的、近乎嘶鸣的剧烈颤抖，猛地缩了回去，表面的粘液被腐蚀，露出底下暗红的、如同肌肉纤维般的组织。
有效！
这些东西怕强刺激性的化学剂！
通道暂时出现了一个缺口。
王默没有丝毫犹豫，扔掉水桶，拔腿就朝着楼梯口狂奔！
她的脚步声在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无比响亮，立刻吸引了更多根须和藤蔓的追击。
它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抽打、缠绕。
她躲闪着，跳跃着，时不时抓起走廊里散落的垃圾桶、灭火器箱砸向追来的藤蔓，为自己争取哪怕一秒的时间。
精神高度紧张，肌肉因恐惧和爆发而酸痛，但她的大脑却异常清醒——去楼梯间，下到一楼，冲出这栋楼！
终于，楼梯间的门就在前方！
她猛地撞开防火门，冲了进去。
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窒息。
楼梯间已经不再是原来的样子。
厚厚的、如同血管脉络般的黑绿色苔藓覆盖了每一级台阶、每一寸墙壁，甚至悬挂下来，形成黏腻的幕布。
原本的窗户被疯狂生长的藤蔓彻底封死，透不进一丝光。空气污浊得令人作呕。
更可怕的是，向下望去，通往下面的楼梯几乎被交织的藤蔓彻底堵死，它们如同活着的栅栏，在缓缓蠕动。
向上？
向上是更高的楼层，是绝路。
就在她绝望的瞬间——
“有人吗？！救命！”
一个压低的、带着哭腔的女声从上方楼梯转角传来。
王默猛地抬头，借着苔藓发出的微弱磷光，看到楼上转角处，两个身影正瑟瑟发抖地挤在一起。
“王默！！”
是她的同班同学，一个叫林薇的女生，平时很文静。
另一个是孙宇，班里篮球队的主力，很高大，此刻却脸色惨白，手里紧紧抓着一根从墙上扯下来的、已经变形的金属扶手当武器。
“下面……下面过不去了！”
林薇带着哭音，“张璐她……她刚才被那些东西拖走了……就在我们眼前……”
她说不下去了，身体抖得厉害。
孙宇看到王默，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但很快又被恐惧淹没：“楼上也不安全！我们刚才从四楼逃下来的，那边……那边全是……”
他的话被一阵巨大的拉扯声打断。
他们脚下的楼梯苔藓层突然裂开，一条格外粗壮的、如同巨蟒般的暗红色主根猛地蹿出，以惊人的速度卷向孙宇的脚踝！
“小心！”王默失声喊道。
孙宇反应极快，怒吼一声，挥起金属扶手狠狠砸向那根须！
“嘭！”一声闷响，根须被砸得一偏，但仅仅是顿了顿，反而被激怒般，分出更多分支，如同灵活的触手，再次缠来！
“走！快走！”孙宇一边狼狈地挥舞金属棍格挡，一边对两个女生大吼。
往哪走？
王默的目光扫过被堵死的下楼路，又看向向上延伸的、同样被苔藓覆盖的楼梯。
绝境之中，一个念头闪电般划过她的脑海。
“去楼顶！”
她喊道，“天台！也许信号能通出去！或者能引起外面人注意！”
这是目前唯一看似不是死路的选择。
林薇已经吓得腿软，王默一把抓住她的胳膊，用力拽着她向上跑。
孙宇且战且退，艰难地跟上。
藤蔓和根须在他们身后紧追不舍，不断有碎块和粘液从上方落下。楼梯湿滑异常，好几次她们都差点摔倒。
王默的心跳声、喘息声、林薇的啜泣声、孙宇的怒吼和根须抽打墙壁的声音混杂在一起，敲击着鼓膜。
她不知道天台等待他们的是什么，也不知道这个选择是否正确。
她只知道，停下来，就是死。
戒指微微发烫，水清璃沉默着。
他的力量在此刻如此受限，只能成为一个冰冷的观察者。
这场逃亡，只能靠她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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