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薄浪女

许尽欢却在这个时候笑场，傅谨言不悦：“笑什么，不应该深情一下，配合我一下嘛？”他搂着她站在教学楼入口处的松树下，冬天的风吹的许尽欢手冰凉，傅谨言把她的手塞进袋子里，拽在手中往食堂走。

许尽欢第一次细细观察了一番他的学校。

不知道别人有没有那种感觉，许尽欢是真的体会到了，原来你爱一个人的时候，就是这样。只要他在的地方，你都会带着一层滤镜来看。许尽欢是圈内知名写手，名校毕业，却突然觉得这个小小的专科学院的一花一木，都让人格外心动。其实哪里是花木让人心动，分明就是傅谨言让人心动啊。

许尽欢裹上手里的围巾，一张小脸缩进围巾里。她不说话，只是眼珠滴溜溜地转。

许尽欢的眼睛很好看，一双杏眼，黑白分明，傅谨言总觉得怎么也看不腻。

“许尽欢。”

“嗯？”

“没事。”

“那你叫我干什么？”许尽欢嗔怒。

“你不是也经常叫我吗？”傅谨言比她略高一点，低下头侧着脸跟她说话，带着一点笑意，“傅谨言，傅谨言，傅谨言，你能不能给我暖床啊？傅谨言你爱不爱我啊？”

他捏着嗓子学她说话，学的还很像。许尽欢也不生气，咬着嘴唇眨巴着眼看着他。他凑近了一点，她连忙慌了慌张地闭上眼睛。傅谨言却只是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哈哈哈哈哈，我是那种轻薄浪子么，你不会以为我要亲你吧，许尽欢你想什么呢，女孩子家家的，矜持一点行不行？”

许尽欢还是不说话，挑了挑眉，挣开他的手自己走到前面去了。

傅谨言跟上去：“不会生气了吧，我逗你玩的，错了错了，都是我不好。”

许尽欢回过头垫起脚，傅谨言只觉得一阵香甜扑进口中，脑子里是短暂的晕眩。耳边响起她的声音，有一点奸计得逞的得意：“怎么样，被我亲到了吧？你不做轻薄浪子，那我来做轻薄浪女吧。”

傅谨言哭笑不得，还想说什么，忽然有熟人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是辅导员。辅导员与他们年纪相差不大，私下交往比较多，相处也很随意。傅谨言长舒了口气，“我还以为是谁，吓我一跳。猪哥你干啥呢？”

“你干啥呢，这么冷到处溜达啥？”

“带我对象逛逛，打算去食堂看看有没有啥好吃的。”

辅导员打量了一番许尽欢，一脸“小子，可以啊”的表情，“嗯，可以可以，那你们快去，我就不打扰了。”

走远了还回头大喊了一句，“小傅，晚上不是一定要回寝室的，我们学校没有这个规矩的。”

傅谨言笑岔气，许尽欢红着脸皱着眉：“说什么呢你们辅导员，为人师表还为老不尊。”

“你看他老吗？”傅谨言说话间打了两份早餐，“大清早吃麻辣烫一定没吃饱，你尝尝这个，我隔几天就得来一趟，我觉得味道很不错，很正宗，就是不知道你喝不喝的惯。”

“这是什么？”面前一大碗热气腾腾的东西，许尽欢见都没见过。

“胡辣汤。”

“这就是胡辣汤啊。”许尽欢感叹道，“这就是让某女星颜面扫地的胡辣汤吗？这就是让某男星背上渣男名声的胡辣汤吗？”

傅谨言不太看娱乐新闻，也不知道她在说谁，看她说的带劲的时候，睫毛一闪一闪的，说不出的好看。傅谨言这才明白“秀色可餐”的意思，大概也就是眼前这样的光景了。许尽欢把某男星和某女星的新闻又吐槽了个几遍，开始说到“绿茶”这个概念，忍不住酸溜溜地问：“你身边不会也有很多绿茶妹妹吧？”

傅谨言一口胡辣汤差点喷出来，“我身边哪来的妹妹，我以前还出去玩，自从跟你在一起，你问问他们，我几时出去过？”

“那昨天那个到底谁啊？搂搂抱抱，拉拉扯扯的。”许尽欢也承认，当时傅谨言确实是一直在推开她，但是脑子一热，就不懂什么淡定从容，不懂什么名门姿态了。

“那不是那个谁嘛，我那天还问了你，我说你是不是介意我有女朋友，后来我就分手了啊。那就是处着玩的。”傅谨言说完这句话，又比较担心她想多，“我以前可能对感情不专注，但是许尽欢，我跟你保证，我对你是认真的，我知道这样的保证比较空洞，我没有什么别的办法，时间也许会证明一切。”

许尽欢故意不理他，他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袖子。可怜巴巴的样子让许尽欢想起七年前他在医院走廊上的样子来。但是她不想告诉他，以后吧，几年以后，或者几十年以后，如果有机会，她一定要告诉他，在你还在哭鼻子的时候，我已经上高中了，可是你哭鼻子的样子，打败了我身边所有的异性，让我时隔七年第一眼就认出了你。到时候，他一定很惊讶，多浪漫。

下午许尽欢带他回了家，傅谨言走进去的时候有一点局促。

许尽欢给他找了拖鞋，又翻出几天前就网购回来的男士家居服，打开空调，把switch塞到他手上，按着他在沙发上坐下，“你在这里玩，我有点工作处理一下。”

他在客厅打游戏，她在书房里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开始敲键盘。过几分钟他侧过去看她一眼，她取了隐形眼镜，戴上了黑色的大副框架眼镜，因为屋里温度高，许尽欢也就穿了一件单衣，隐约能看见锁骨和脖子下面一大片雪白的肌肤。傅谨言口干舌燥的，猛喝了几口水。

巨大的落地窗外能看见城景，傅谨言看着看着，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醒来已经是六点多，城景变成了夜景，一排路灯一直绵延到天的尽头。傅谨言这才发现，原来这座城市不仅仅有苟且，还有如此有诗意的一面。许尽欢怕影响他睡觉，客厅没有开灯，厨房里乒乒乓乓的有动静。傅谨言顺着声音走过去，她穿着围裙正在做菜。开着吸油烟机，香味也飘了出来。傅谨言觉得饿了，靠在门框上，“姐姐，我饿了。”

许尽欢转过身，额头还有几缕碎发。傅谨言伸手帮她拢到耳后，“要我帮忙吗？”

许尽欢摇摇头，“你醒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去把鞋子穿上，小心着凉。”

傅谨言嘿嘿笑，但是却不动。

许尽欢努努嘴：“去啊，赶紧穿上。”

他依依不舍地走开，穿了鞋又跑过去靠在门框上看着她，也不说话。许尽欢也不赶他走，做好了三个小菜一个汤，让他端到餐桌上去。自己盛了饭，在他对面坐下。

许尽欢柔声细语：“你尝尝，我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你喜欢吃什么样的你告诉我，我以后去学。”

傅谨言却没动筷子，眼眶红了：“很多年没有人专门为我做一顿饭了。”

她知道他想起了自己的家庭，也不知道该如何去开解，犹豫半天只说了一句话，“不难过啊，以后都有我，有姐姐在，你有家。”

什么是家，傅谨言已经没什么概念了。做直播的这一年多，他为了赚钱，得维护老板，经常为了几十块钱的礼物，想尽了好词去赞美老板。那些小姑娘大都娇气，有什么不开心的说话也不好听，傅谨言脾气好，基本上没有生气的时候。但是他善良，没办法像大多数语音主播一样去圈礼物。所以他直到认识许尽欢，总收礼值也不过五万多块钱，除去平台、工会的提成，做了一年主播，赚了两万块钱。那时候他想的最多的是怎么活下去，至于家不家，温暖不温暖的，好像都不敢想，那是更高阶的追求了。如今忽然有人说，傅谨言你有我，你又家。傅谨言心里又委屈又开心，又害怕到头来是黄粱一梦。

许尽欢洗了碗出来，他还站在窗边发呆。许尽欢还没走近，他已经听到了脚步声，“姐姐你看，又下雪了。”

“那你……”许尽欢犹豫了几秒，“那你晚上别走了，就在这里睡吧。”

“好。”他也没有矫情地推辞，都是成年人，当然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许尽欢说完，自己又后悔，怕傅谨言以为她就是这么随便的一个女孩子。但是又想，宿舍那么冷，他一定睡不好。她甚至在想，明天早上给他做什么吃的呢，他要是起晚了，就蒸几个包子拿在路上吃，或者三明治，拿个牛奶，这样比较有营养。

许尽欢笑自己原来心思也挺细腻，以前是谁说许尽欢不适合谈恋爱只适合娶回家供着的？

那些所谓的不适合，其实是不爱吧。

许尽欢拉着他的手：“傅谨言，你别想过去那些不开心的事了。对了，你一会儿要主持了，我不打扰你，你去书房，我给你准备了声卡的，都连接好了，来来来，我教你。”

她什么都早备好了，她不得不承认，上次傅谨言跟她说过自己的过去以后，她就有心这样做了，她想把傅谨言缺失的家的温暖，都给他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