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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景离在后面的休息舱里坐立不安。
他并非有意偷听闺蜜间的私房话,他对那些Omega之间的小秘密毫无兴趣。他无比信任贺峻霖,即使知道宋亚轩和丁程鑫肯定会在背后说他坏话,他也坚信哥哥一定会维护他,就像这两个月来无数次那样。
他站起身,纯粹是因为想到贺峻霖那杯枸杞水肯定凉了。
贺峻霖刚出月子,身体还在恢复期,一点凉都受不得。他必须去给他换一杯热的。
他走到前舱休息区的门口,手刚搭上精致的门把手,里面清晰的对话声便透过并未完全隔音的门板传了出来。
宋亚轩“……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你会选谁?严浩翔?还是……贺景离?”
是宋亚轩那个聒噪的声音。
贺景离的心脏猛地一跳!
搭在门把上的手瞬间僵住。
一股巨大的、难以言喻的渴望和恐慌瞬间攫住了他。
他知道偷听不好,非常不好!这违背了他对贺峻霖的尊重!可是……那个答案!那个他内心深处最渴望、也最恐惧的答案!就在门后!
他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地贴在门边,耳朵捕捉着里面细微的动静。
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鼓的声音。
短暂的沉默后。
贺峻霖那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和疲惫,清晰地响起:
贺峻霖“……严浩翔。”
轰——!
这两个字,如同两道惊雷,狠狠劈在贺景离的头顶。
将他所有的期待、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自欺欺人,瞬间劈得粉碎。
严浩翔!
是严浩翔!
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哥哥的第一选择……从来都是严浩翔
贺景离只觉得一股冰冷的寒气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冻结。
他搭在门把上的手猛地收回,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烫到。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那双漂亮的凤眸里,所有的光芒瞬间熄灭,只剩下无边无际的、灭顶般的绝望和……被彻底背叛的剧痛。
他不想再听下去了。
一个字都不想。
他猛地转身,如同身后有恶鬼追赶,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回了后舱的休息室。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
回到空无一人的休息舱,贺景离背靠着冰冷的舱壁,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揉碎!疼得他几乎无法呼吸!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神空洞地望着虚空,耳边反复回荡着那两个字——“严浩翔”!
原来……
原来如此。
所有的温柔,所有的依赖,所有的“不会离开”……都只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承诺。
因为他贺景离的偏执和疯狂!因为他的“不能没有他”!而不是因为……贺峻霖心里真的有他!
他的存在,他的爱,对贺峻霖来说,从来都只是沉重的负担和无法摆脱的责任。
如果没有那些不堪的手段,贺峻霖……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离开他,回到严浩翔身边。
这个认知,比任何酷刑都更残忍地凌迟着贺景离的心
他以为自己是贺峻霖的唯一,是他在黑暗中的救赎。可原来,他才是那个用锁链将光强行束缚在身边的恶魔。是他……剥夺了贺峻霖选择幸福的权利。
巨大的委屈和灭顶的悲伤如同海啸般将他彻底淹没!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崩塌了!他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唇,尝到了浓重的血腥味,却丝毫无法缓解心口那撕裂般的剧痛。
就在这时,他无意识地碰到了旁边小桌上那个恒温烧水壶。
刚才他心神恍惚,离开前忘了关掉。
此刻,壶里的水早已沸腾,蒸汽顶得壶盖微微跳动,发出轻微的“噗噗”声。
贺景离眼神空洞,下意识地伸手去拿那个滚烫的壶柄,想给贺峻霖倒水——这个动作几乎成了他这两个月的本能。
“滋啦——!”
滚烫的沸水因为他的动作不稳,猛地从壶嘴溅出!滚烫的水珠如同烧红的铁砂,狠狠溅落在他毫无防备的手背和小臂上!瞬间烫红了一大片皮肤,甚至起了几个细小的水泡!
剧烈的灼痛感传来。
可贺景离却像是感觉不到一样。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手背上迅速红肿起来的烫伤,又抬头看了看那个还在冒着热气的烧水壶,眼神里没有痛苦,只有一片死寂的茫然和……一种近乎自虐的麻木。
这点皮肉之痛,比起心口那被彻底掏空、碾碎的剧痛,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松开手,任由那个滚烫的水壶“哐当”一声掉落在厚厚的地毯上,滚烫的开水洇湿了一小片地毯,冒着白气。
贺景离看着那片湿痕,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狰狞的红痕和水泡。
他忽然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极其惨淡、却又带着某种释然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
他把自己最珍视的哥哥……束缚得这么紧,这么痛苦。
他这样一个双手沾满污秽、灵魂早已腐烂的恶魔……凭什么……去奢求那么干净、那么美好的贺峻霖……永远留在自己身边呢?
贺景离缓缓抬起那只被烫伤的手,指尖轻轻拂过红肿的皮肤,感受着那灼热的痛感。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疯狂、痛苦、不甘和占有欲,如同退潮般缓缓散去,最终沉淀为一片深不见底的、近乎死寂的平静。
他……放手吧。
既然他的存在,他的爱,对贺峻霖来说只是枷锁和痛苦。
既然……贺峻霖的第一选择,从来都不是他。
那就……放他自由吧。
这个念头升起,带着一种剜心剔骨的剧痛,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悲壮的轻松。
贺景离紧了紧拳头,感受着指甲陷入掌心的刺痛,随即又缓缓松开。
他释然地笑了。
那笑容苍白而空洞,像一朵开在废墟上的、即将凋零的花。
他不再需要听贺峻霖后面可能补充的“但是”了。
因为“严浩翔”这三个字,已经足够将他打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而地狱……才是他贺景离最终的归宿。
他靠在冰冷的舱壁上,缓缓滑坐在地毯上,蜷缩起身体,将那只烫伤的手紧紧抱在怀里,仿佛那是他仅存的、最后一点温度。滚烫的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无声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前襟。这一次的哭泣,不再是委屈和不甘,而是……一种彻底认命后的、绝望的哀鸣。
他放开了紧握的拳头,也放开了……对那份不属于他的光的……最后一丝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