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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舱壁也无法浇灭心口那片被碾碎的焦土。贺景离蜷缩在地毯上,无声的泪水终于耗尽了他最后的力气。
理智的洪流终究冲垮了绝望的堤坝——放手。这个念头带着万钧重量,也带着一种自毁式的轻松。
他不知在地上瘫坐了多久,直到眼角残余的湿冷被机舱干燥的空气汲取殆尽。
眼神恢复了死水般的沉寂,但那份沉寂之下,是风暴过境后的断壁残垣。
他缓缓抬起头,视线落在几步之外那个静静矗立在桌面、被遗忘的智能水壶上。
壶底的地毯洇湿了一小块深色水痕,无声控诉着他刚才的失魂落魄。
水……凉了……
贺景离的瞳孔几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霖霖……他那杯枸杞水……
仿佛被某种根深蒂固的本能驱动,贺景离僵硬地撑起身子。
身体的每一处关节都在叫嚣着疲惫和疼痛,但他无视了。
一步一步,如同提线木偶般走到桌前,弯腰捡起了那个精致的水壶。
壶身冰冷,残留的水珠滴落在他依旧红肿刺痛的手背上,他却毫无反应。他木然地走向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冰凉的清水冲刷着壶口和内壁。
他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专注、机械地完成每一个清洁步骤,神情平静得可怕。
烧水壶重新接满纯净水,指示灯亮起温暖的橙黄。
贺景离站在洗手盆前,看着镜子里那张苍白的、眼周还带着微红印记的脸。
他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依旧像塞满了冰冷的棉絮。
他尝试着牵动面部肌肉,镜子里的“贺景离”也随之露出一个堪称完美的得体笑容——温和、无害,带着恰到好处的关切和温度。
他仔细调整着角度,确认这个笑容无懈可击,足以骗过任何人。
水烧开了,发出轻微的蜂鸣。
贺景离提着重新温好的水壶,再次走到前舱休息区门口。这一次,他没有犹豫,用指关节轻轻叩响了门板,动作平稳得不带一丝颤抖。
贺峻霖“进。”
是贺峻霖的声音。
贺景离推门而入,脸上挂着那个精心雕琢的、无懈可击的笑容。
他将水壶放在小几上,动作行云流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极其自然地去取贺峻霖面前那杯明显已经凉透的枸杞水。
贺景离“哥,水凉了,喝了伤胃。”
他声音温和,甚至带着点软糯的关切,目光只落在杯子上。
他刻意只用左手去握杯身,右手虚握着放在身侧,将那片狰狞的烫伤巧妙地隐藏在了身后视野的盲区。
换上新烧的热水,动作利落,只是换杯子时,那不可避免伸出的右手,终究没能完全避开贺峻霖的视线——指关节处几点刺眼的红肿一闪而过。
贺景离心中一凛,立刻收回手,继续保持得体的笑容:
贺景离“好了哥,你慢慢喝。”
他又看向宋亚轩丁程鑫。
贺景离“你们慢慢聊,我……”
话未说完,手腕已经被一只微凉的手猛地抓住。
贺峻霖不知何时已经从靠枕上直起了身子,虽然动作牵扯到了腹部未愈的伤口让他眉心微蹙,但他的眼神却锐利如刀,直直射向贺景离企图隐藏的右手。
贺峻霖“给我看看你的右手。”
贺峻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他锐利的目光已经捕捉到了贺景离刚才极力掩饰的那抹刺眼红痕。
贺景离心跳漏了一拍,脸上完美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但嘴上依旧试图转移话题:
贺景离“没事哥,一点小碰擦,你别……”
贺峻霖“贺景离!”
贺峻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忧虑,甚至隐约能听出一丝颤抖
贺峻霖“连我的话都不管用了吗?!”
这声呵斥,如同惊雷,瞬间劈碎了贺景离所有伪装。
他被贺峻霖眼中那片浓重的失望和不容置疑的担忧钉在了原地,像犯了错的孩子被最敬重的师长当众揪住,所有从容瞬间瓦解。
他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僵硬地、仿佛耗尽了全身力气般,极其缓慢地,将自己那只被烫得红肿甚至起了几个小水泡的右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摊开在贺峻霖面前。
“嘶……”宋亚轩和丁程鑫同时倒吸一口冷气!
那手背和前臂靠近腕处一片刺目的红肿!表皮鼓起几个晶莹透亮的水泡,周围还残留着未干的水痕!在灯光下显得格外狰狞恐怖!与贺景离刚才那副优雅得体的姿态形成了巨大的、令人心悸的反差!
贺峻霖的瞳孔猛地收缩。
看着那片恐怖的烫伤,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又撕裂,刚才还凌厉的眼神瞬间被巨大的心疼和焦急取代。
贺峻霖“亚轩!”
贺峻霖猛地转头看向宋亚轩,声音因为急切而破音。
贺峻霖“药箱!快!”
他的眼神里甚至带上了一丝恳求,是宋亚轩从未在他眼中见过的慌乱。
宋亚轩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但看着贺峻霖焦急的眼神和贺景离手上那片恐怖的烫伤,也顾不得其他了,他“腾”地站起来,几步冲了出去找药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