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主!”一声高亢的呼喊划破A市的上空,一名男子满脸亢奋地冲到谷雨面前。
此刻的谷雨正闲适地陷在沙发里,指尖捻着骨瓷咖啡杯的耳柄,氤氲的热气模糊了他半垂的眼睫。被这声咋咋呼呼的叫喊搅了清静,他眉峰骤然蹙起,抬眼时眸底已浮起几分愠色:“什么事大惊小怪的?”
那手下见他动了怒,脖子猛地一缩,忙收敛了失态的狂喜,尽量让语气平稳下来,却仍压不住话音里的激动:“帮主,俞亮真的死了!今天天启堂已经给他把后事都办了。我们又除去了一个心头大患!”
谷雨闻言,脸上却没什么波澜,只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嗤:“原来是这件事。这有什么惊讶的?”他指尖在杯沿轻轻敲了两下,语调漫不经心,“我亲眼看着他掉入深海,他还中了我一枪,要是不死,那才叫有鬼!”
手下连忙点头附和:“帮主说的是。”稍顿,又凑近半步,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不过,帮主,这俞亮死了,天启堂这会儿正是士气低落的时候,我们要不要乘势追击?”
这话出口,谷雨的心头竟先浮起一丝犹豫。
他甚至对这提议有些提不起劲。
实际上,他本就胸无大志,父亲在世时,他只想浑浑噩噩过日子,做个逍遥自在的大少爷。当初接手御龙帮,纯粹是为了替父报仇。如今,俞亮与俞晓暘这对父子皆殒命于他手,天启堂也在他数次攻击下元气大伤,也算是替父亲战胜了劲敌,了却了父亲的一桩遗愿。
可于他自己而言呢?这世上最后一个至关重要之人,也没了。
往后的日子,这世间再没什么能让他在意的了。
争来斗去,又有什么意思?
谷雨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暖不了心底的凉。他抬眼看向手下,声音里带着几分倦怠的冷:“乘势追击?我们有什么势可乘?”
“他们的精锐全都保留了下来,俞亮一死,那帮人对咱们的恨只会更深,真打起来,怕是个个都要拼命。”他放下咖啡杯,杯底与桌面碰撞出一声轻响,“你觉得,就凭我们现在的人手,扛得住他们的疯劲?”
手下被问得一噎,慌忙低下头:“是是是,帮主说得是!是属下思虑太浅,还是帮主看得透彻!”
谷雨摆了摆手,声音淡得像一层薄冰:“下去吧。”
手下如蒙大赦,躬身退了出去,厚重的实木门在身后轻轻合上,隔绝了外界的纷扰。
谷雨重新陷回沙发里,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微凉的杯壁。窗外的阳光斜斜地打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块明亮的光斑,尘埃在光里浮浮沉沉,像极了他此刻空茫的心绪。
从前,他心里总揣着团仇恨的火,烧得他日夜不宁,却也推着他步步向前。如今大仇得报,那团火灭了,剩下的竟是无边无际的空。原来仇恨这东西,哪怕带着毒,也是种让人喘不过气的动力。
谷雨自嘲地勾了勾唇角,端起咖啡一饮而尽。苦涩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开来,一直苦到心底。他站起身,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的城市。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这座城市依旧鲜活喧嚣,可于他而言,好像被抽走了所有声息,只剩下一片死寂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