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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预见深渊

空气凝固了,带着巷子里污水的腥臊和陈溪行喉头涌上的铁锈味。那张脸,那张嵌在光洁如镜的车窗框里的脸,像一枚淬了毒的银针,精准地扎进他瞳孔最深处。佘林岐嘴角的弧度加深了,那点若有似无的玩味,瞬间凝成实质的冰,带着洞穿一切、掌控一切的残酷了然。

“少爷,老爷请您回家。”管家刻板的声音再次响起,像冰冷的金属片刮过耳膜。

回家?

陈溪行浑身僵硬,血液似乎都停止了流动,四肢百骸只剩下刺骨的冰寒。这个词像一个巨大的讽刺,狠狠砸在他脸上。他这十六年的“家”,是漏雨的屋顶,是发霉的墙壁,是养母绝望的眼泪和外面世界永无止境的拳脚相加。而那个所谓的“家”,那个孕育了眼前这个恶魔的华美牢笼?他胃里一阵翻搅,几乎要呕吐出来。

“溪行…溪行…” 养母陈娟带着哭腔的微弱呼唤从身后传来,带着濒死的绝望。陈溪行猛地一震,指甲更深地掐进掌心,试图用这尖锐的痛楚唤回一丝神志。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佘林岐面前倒下。

管家似乎对他的沉默失去了耐心,或者说,他得到的指令里本就不需要征求这个流落在外的小少爷的意见。他朝旁边使了个眼色,两个穿着同样一丝不苟黑色西装、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男人立刻从车旁阴影里无声地迈步上前。他们的动作带着训练有素的迅捷和不容置疑的强硬,目标明确——陈溪行。

“你们干什么?!”陈溪行几乎是本能地后退一步,背脊重重撞在自家腐朽的门框上,震落一片簌簌的墙灰。他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幼兽,通红的眼睛里爆发出强烈的抗拒和恐惧。

那两个保镖置若罔闻。一只戴着黑色皮手套的大手,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易地钳住了他单薄的手臂,如同铁箍。另一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按在了他的后背上,向前一推。巨大的力量差距让他所有的挣扎都成了徒劳的颤抖。他踉跄着被推出了那扇象征着他卑微庇护所的门槛,脚下湿滑的泥泞让他几乎摔倒。

“妈——!”他最后扭头,只来得及嘶喊出一声破碎的音节。视线穿过门框,养母陈娟那张涕泪横流、写满惊骇和绝望的脸,如同被定格在褪色照片里的最后一帧影像。她徒劳地伸出一只手,枯瘦的手指在空中徒劳地抓挠,却什么也抓不住,随即被那扇破败的木门彻底隔绝。

“砰!”

门被其中一个保镖随手带上,发出的闷响,宣告着陈溪行与过往十六年人生的粗暴割裂。

他像一件没有生命的行李,被不容分说地塞进了林肯轿车宽大冰冷的后座。车门沉重地关上,隔绝了外面世界所有的光线和声响,只剩下车内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以及一股若有似无、却异常清晰的冷冽香气——像是某种昂贵的、带着距离感的雪松与皮革混合的味道。这味道霸道地钻入鼻腔,让他胃里的翻搅更加剧烈。

车厢内的空间异常宽敞,如同一个移动的囚笼。深色的真皮座椅冰冷光滑,映着顶灯柔和却毫无温度的光芒。他僵硬地坐着,身体紧贴着冰冷的车门,尽可能拉开与车内另一个人的距离。

佘林岐就坐在他对面。

如此近的距离,那张脸带来的冲击力更加致命。那是一种被上天精心雕琢过的完美无瑕,皮肤白皙光洁得没有一丝瑕疵,眉眼温润,鼻梁挺直,唇色是健康的淡粉。他姿态放松地靠坐在宽大的座椅里,双腿优雅地交叠,一只手随意地搭在扶手上,另一只手正拿着一方雪白的丝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刚才在巷子里似乎沾染了灰尘的指尖。每一个动作都透着与生俱来的矜贵和从容。

然而,陈溪行看到的只有那张完美面具下蠕动的毒蛇。他死死地盯着佘林岐,牙齿咬得咯咯作响,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粗重的、无法抑制的颤抖。那些被刻意尘封的、血淋淋的记忆碎片,此刻如同被引爆的炸弹碎片,疯狂地切割着他的神经:

——学校废弃体育馆冰冷的更衣室地面,粗糙的水泥颗粒摩擦着他裸露的背脊皮肤。他被死死按在地上,脸紧贴着地砖上不知名的污渍。刺眼的灯光下,佘林岐就那样闲适地倚靠在几步外的储物柜上,嘴角噙着那抹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笑意。他微微歪着头,像在欣赏一幅有趣的画作,看着陈溪行被几个人轮流用浸了冰水的抹布狠狠抽打后背和腿。每一次抽打都伴随着皮肉被冻麻后炸开的尖锐疼痛和围观者兴奋的哄笑。佘林岐甚至没有说一句话,只是那双看似温和的眼睛里,闪烁着冰冷的、饶有兴味的光芒,如同在观看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冰水混着汗水流进眼睛,刺得他睁不开眼,只能听到自己牙齿打颤的声音和佘林岐若有似无的轻笑声。

——还有那次……厕所隔间……冰冷的、散发着恶臭的便池水……无数只手……刺耳的哄笑和拍照的闪光灯……而在那片混乱与恶意的边缘,佘林岐的身影始终清晰。他抱着臂,隔着攒动的人头,隔着污浊的空气,静静地看着。那张脸上没有任何厌恶或激动,只有一种置身事外的、纯粹的观察,像是在评估一件物品的承受极限。当陈溪行被强行扒下裤子时,他清晰地看到佘林岐嘴角那抹弧度加深了,甚至……轻轻地、无声地鼓了两下掌。

那些画面,那些声音,那些深入骨髓的冰冷、疼痛和屈辱,此刻伴随着佘林岐身上那冷冽的香气,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紧了陈溪行的咽喉和心脏!巨大的恐惧和强烈的恨意如同两股汹涌的暗流在他体内疯狂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呵……”一声极轻、带着奇异愉悦感的低笑,突兀地在死寂的车厢内响起。

陈溪行猛地一颤,如同被电流击中,涣散的目光瞬间聚焦,死死钉在对面那张脸上。

佘林岐不知何时已放下了手中的丝帕。他正微微侧着头,那双深邃得如同寒潭的眸子,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玩味,正细细地打量着陈溪行。那目光如同无形的探针,缓慢地、一寸寸地扫过他洗得发白的廉价校服,扫过他沾着泥点、磨损严重的旧球鞋,扫过他因营养不良而显得过分瘦削的肩膀,最后,落在他那张因为惊怒交加而血色尽失、却依旧残留着少年倔强的脸上。

那目光里没有兄弟相认的激动,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愧疚,只有一种……纯粹的兴趣。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却已蒙尘破损的旧玩具,评估着它还能带来多少新的乐趣。

“看来,”佘林岐终于开口了,声音是与他外表极其相称的清润悦耳,像上好的玉石轻轻相击,然而每一个字都浸着毒液般的冰冷,“这十六年,你过得……很‘精彩’。”他刻意在“精彩”二字上加了重音,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一种残忍的戏谑。

陈溪行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到了极致,拳头在身侧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却丝毫压不住那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怒和寒意。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被滚烫的砂砾堵住,除了粗重的喘息,一个字也发不出来。只能死死地、用尽全身力气瞪着佘林岐,那双通红的眼睛里,翻涌着滔天的恨意和一种被彻底看穿的惊悸。

佘林岐似乎很满意他这副被钉在耻辱柱上无力反抗的模样。他唇角的笑意加深,那抹弧度变得愈发清晰,也愈发地……危险。他不再说话,只是重新放松了身体,姿态优雅地靠回椅背,目光却依旧锁在陈溪行身上,如同锁定猎物的猛兽,无声地宣告着掌控。

车厢内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只有引擎低沉平稳的轰鸣和车窗外飞速倒退的、越来越陌生的城市光影,提醒着陈溪行,他正被不可逆转地拖离他熟悉的一切,驶向一个由眼前这个恶魔编织的、未知的深渊。

就在这令人绝望的死寂中,陈溪行僵硬的手指,隔着薄薄的校服裤袋布料,突然触碰到一点硬硬的边缘。那是刚才被粗暴塞进车里时,养母陈娟在最后一刻,用尽全身力气死死塞进他裤袋里的东西——一张被揉得发皱、浸满了她绝望泪水的纸条。那微弱的触感,像黑暗中唯一一根细弱的火柴,在他冰冷的心底擦出一点微乎其微的光亮。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手指极其轻微地、颤抖着向裤袋深处探去,试图去够那张承载着养母最后警告的纸条。指尖刚刚触碰到那粗糙的纸边——

“唔!”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伴随着陈溪行压抑的痛哼突然响起!

车身毫无预兆地剧烈颠簸了一下,似乎是碾过了一个深坑!巨大的惯性让陈溪行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猛扑过去!

就在他身体失控前倾的瞬间,一只骨节分明、皮肤白皙得近乎透明的手,快如闪电,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力量,猛地扣住了他的手腕!阻止了他向前栽倒的去势,却也如同铁钳般,死死扼住了他正伸向裤袋的手!

那手的力量极大,捏得他腕骨生疼,仿佛下一秒就要碎裂。

陈溪行惊骇地抬头。

佘林岐不知何时已倾身过来,那张完美无瑕的脸近在咫尺!他脸上那温润如玉的笑意丝毫未变,甚至眼角眉梢还带着一丝仿佛只是出于“好意”扶住他的关切。然而,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却清晰地倒映着陈溪行瞬间惨白的脸和眼底无法掩饰的惊慌,那里面的冰寒和洞悉一切的嘲弄,浓得化不开。

“小心点,弟弟。” 佘林岐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低语,带着一种虚伪的关怀,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拂过陈溪行的耳廓,却让他如坠冰窟,浑身汗毛倒竖。

“这路……还长着呢。”

他微微加重了“长”字的读音,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陈溪行那只被他死死扣住、无法动弹的手腕,唇角的笑意,淬毒般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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