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九真抬眼望去。马车旁站着一位与她年纪相仿的少女,穿着鹅黄色的劲装,勾勒出少女初显的身段。
她生得也极美,柳眉杏眼,琼鼻樱唇,只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此刻正毫不掩饰地射出如同淬了冰的小刀子般的光芒,直直钉在她身上。那目光充满了审视、敌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这便是武青婴么?她暗暗心想道
“武妹妹。”压下心头的不适,按照小翠提过的称呼,淡淡地打了个招呼,声音隔着脸上的面纱显得有些沉闷
武青婴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算作回应,眼神在她覆着面纱的脸上转了一圈,随即像只骄傲的小孔雀,一扭身,率先登上了卫璧方才乘坐的马车,紧挨着他坐下。
朱九真被安排在另一侧,车厢内空间不小,但气氛却有些凝滞
“九真表妹,”卫璧率先打破沉默,声音温和如春风拂柳,“昨夜休息得可好?婶母说她离开时,看你睡得沉,便没打扰。”他的目光温柔地落在朱九真覆着面纱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切
朱九真垂下眼睫,避开那过分专注的视线,隔着面纱低声道:“还好,多谢卫表哥关心。”
她能感觉到旁边武青婴的呼吸似乎加重了一些
“那就好。”卫璧似乎松了口气,随即又状似无意地追问,“那……可有再做噩梦?或是……身体还有哪里不适?”他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仿佛想穿透那层薄纱,看清下面的真相。
朱九真心头警铃微作。这关切似乎有些过度了...
她脑中关于原主与卫璧关系的记忆是一片彻底的空白,但武青婴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敌意,以及卫璧此刻带着某种隐秘期待的眼神,都让她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难道之前与这位表哥之间,真有什么超出表兄妹的情愫?而这,正是武青婴敌视的根源?
她只能选择最稳妥也最真实的答案:“卫表哥,”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虚弱和茫然,“落水之后,许多事……我都记不清了。包括……包括与表哥相关的许多事。若有怠慢,还请表哥见谅。”
这是她醒来后应对一切的核心策略——失忆。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反应和武功底子还在,但属于“朱九真”的情感与记忆,对她而言是彻底的迷雾。
卫璧脸上的笑容果然僵了一瞬,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焦躁?掠过他的眼底,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很快调整好表情,依旧是那副温润君子的模样:“无妨,无妨。九真妹妹不必挂怀,身子要紧。你只需记得,若有任何需要,尽管开口,表哥定当竭力相助。”他的话语真诚,眼神却依旧执着地停留在她面纱之上
“哎呀!”一旁的武青婴终于按捺不住,声音又尖又脆,带着浓浓的讽刺,“九真妹妹,咱们都是自家人,何必遮遮掩掩的?瞧你,在马车上还戴着这劳什子面纱,难怪卫师兄要问东问西!是不是落水时磕破了脸?怕人瞧见?”
她凑近了些,语气带着一种虚假的关切,眼神却像刀子一样刮过朱九真的面纱
“若是破了相,说出来嘛!我爹认识不少杏林圣手,定能帮你恢复如初。你这般藏着掖着,反倒显得生分了,也让卫师兄白白担心一场,是不是啊,师兄?”她最后一句转向卫璧,语气带着撒娇般的嗔怪。
卫璧闻言,非但没有斥责武青婴的无礼,眼中反而掠过一丝更深的探究和一丝……奇异的喜悦?他顺着武青婴的话,目光灼灼地看向朱九真:“青婴说得是。九真妹妹,若真有什么难处,务必告诉表哥,表哥定为你寻访名医,绝不让你受半点委屈!”
朱九真心头冷笑。这对师兄妹一唱一和,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目标都直指她面纱下的秘密。武青婴是出于嫉妒的恶意揣测和打压,卫璧……他那份过度的“关心”里,似乎掺杂了更多复杂的东西。是原主容貌对他真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还是另有所图?
就在这时,车夫的声音从外传来:“小姐,少爷,武家庄到了!”
马车在武家庄气派的大门前稳稳停住。卫璧率先跳下车,殷勤地回身,再次伸出手想要扶朱九真
朱九真依旧避开他的手,自己提着裙摆,有些吃力地下了车。双脚落地时,一阵眩晕袭来,她身形微晃,脸色在面纱下更显苍白。这具身体确实太过虚弱了
“哼,装模作样。”武青婴在她身后极轻地嗤笑一声,快步越过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大门。
卫璧仿佛没听见武青婴的话,只是看着朱九真略显不稳的身影,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展开温煦的笑容:“表妹小心。师父和伯父已在正厅相候,我引你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