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入夜,阿兰若早早吹灭烛光,独自在自己的船舱内倾听外边的动静,直到半夜时分,船内一片无声,想是守夜的人也在打盹,她才悄悄走出船舱,往船尾走去。
她不愿与婢女同舱,理由是船舱太小不方便。
她也不愿有人守在舱门口,理由是船上都是自己人,没必要护卫。
夜晚的大海只有月光和星光是明亮的,但今夜多云,让整个海面都如死一般寂静和黑暗。
阿兰若只好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位置点亮火石,才能看清救生小船的悬挂位置。
东方拓从她不愿有婢女和护卫开始,就晓得她有其他想法未与他挑明,所以一直在留意她的动静,他们两人的船舱紧挨着,她一推门,他便知晓,虽跟在她身后,却没有阻止。
见虚弱的她此时用尽吃奶的力气,将小船的绳索割断,小船掉入海里的巨响也未能让她停止,她奋不顾身地飞身扑到小船所在的位置,就如两年前她从城楼跳下时一样决绝。
但今夜她一身嫁衣,弹跳时在空中形成一个好看的弧度,东方拓甚至有一刻恍惚,以为是个仙女飘在空中。
阿兰若完全不在乎她制造的声响到底有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因为她只有这个机会了,哪怕再次被绑回,她也必须一试。
她曾因天真而错信怀仁,她与沉晔生离的这几年时间,让她深深地明白,这世上除了沉晔哥哥,再也没有什么人值得她信任。
哪怕是她的母后胡里梓,父王相里鄂,甚至是东方拓,他们对她的好都是有目的的。
东方拓喜欢她,他想要她做他的太子妃;相里鄂需要继承人;胡里梓思念她的女儿。而阿兰若不过刚好是他们的女儿而已,所以他们一再不顾她的意愿,自以为为她好地囚禁了她。
所以她对他们毫无留恋,就一如他们的自私一般,阿兰若觉得自己也是自私的。
可惜她身体太过虚弱,也许轻功太久没用,加上周遭过于黑暗,阿兰若没有跳准,擦边踩在了船沿上,她一个踉跄没有站稳,便直直以背跌入海中。
东方拓心里一紧,差点想飞身下去救她,此时听见声音的哨兵寻声过来,刚要呼喊,却被东方拓制止,他摇摇头,示意他不要作声。
哨兵是东方拓的人,是他安排的夜值。
“太子,刚刚跌入水中的可是太子妃?”这无论如何,都极为不寻常。
东方拓没有说话,他回头继续观察阿兰若。
只见阿兰若的水性极好,很快便从海里回到船上,还拧干自己一身的海水,然后头也不回地朝水流方向看去。
东方拓甚至在月光偶尔露出云层时,清楚地瞧见她苍白的脸上,一闪而过的,久违了的笑意以及雀跃。
“太子,太子妃船驶出的方向有涡旋,靠近不得。”哨岗不安提醒道。
东方拓沉吟片刻,才道:“我相信她能安全到达她想去的地方。”他至此才知道,她的目的地,从来都不是水虞国。
他曾花了两年时间在水虞国寻找沉晔,可都苦寻无果,他以为只要将阿兰若带到水虞国,那么总有一天,找不到沉晔的她,就依然是自己的太子妃。
如今他才笑自己从未在她心里得过一点或半点位置,她甚至连她真正的目的地都未曾告知,在如此虚弱的当下,仍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投身大海,如此地义无反顾,如此地奋不顾身,就如那日她已无生意,决然跳下城楼时一般,那样的无情。
“请你替我保守秘密,就当太子妃失踪不见,无法再寻。”东方拓说话时,已经泪流满面。
哨兵下跪应承:“是!”这个无息国的阿兰若公主,到底是个多么铁石心肠的人啊,才能伤他们的太子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