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溪市的秋总是来得急。十月刚过，老城区的银杏叶就扑簌簌往下掉，铺在动物保护警局门口的青石板上，像撒了层碎金。路闻蹲在台阶上给一只瘸腿的流浪狗包扎，听见办公室电话响，手在裤子上蹭了蹭才接起来。
万能龙套路队长？
电话里的声音带着股熟悉的疏离感，却又藏着刻意的温和
万能龙套我是路望。
路闻的手指顿了顿。路望——他二爷爷的大儿子家的表哥，奉阳城参议院执法部部长，这个名字他从小听到大，却只在去年春节的视频里见过一面。当时路望穿着笔挺的西装，坐在奉阳宫的偏殿里，笑着说
万能龙套（路望）小闻，下次来奉阳，哥带你去看金銮殿的脊兽。
路闻表哥？
路闻捏着电话
路闻你怎么来了？
路望来林溪出差。
路望的声音顿了顿
路望我记得叔叔最近来这边了，顺便来看看叔叔。
路闻的眉峰皱了皱。叔叔——路流川，他的父亲，奉阳城王身边的首席秘书，也是个二十七年没怎么"存在"过的男人。
路望他在局里吗？
路望问。
路闻不在。
路闻把狗绳系在台阶的铁栏杆上
路闻上周去邻市调研野生动物保护项目，得下周才回来。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路望说
路望那我等你下班。带你去吃老巷口的糖油果子？
老巷口在林溪市的最深处，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巷口的糖油果子摊飘着甜丝丝的香气。路望穿着浅灰西装站在摊前，手里举着两个刚炸好的果子，糖衣裹得均匀，像颗发光的小丸子。
路望刚出锅的，烫。
他把果子递过去，指尖碰了碰路闻的手背——路闻的手因为常年摸流浪动物，总是带着点凉。
路闻咬了口，糖衣在嘴里化开来，甜而不腻，像小时候奶奶做的桂花糖。他忽然想起，上一次吃糖油果子还是十年前，奶奶临终前攥着他的手，说："等你爸回来，让他带你来吃。"
路闻我爸...
路闻的声音低了些。
路望没接话，从公文包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递给他
路闻叔叔让我转交的。
信封上没有邮票，也没有地址，只有路流川三个字，笔锋刚硬，像他这个人。路闻捏着信封，指节泛白，半天没拆。
路望是叔叔去年写的。
路望说
路望他每个月都写一封，寄到你奶奶的老地址，可奶奶走后，邮局把信都退回来了。
路闻终于拆开信封。里面的信纸皱巴巴的，像是被揉过很多次：
路流川小闻：
路流川今天整理办公室，翻到你小学的奖状——'三好学生'，还有你画的画，一只抱着骨头的小狗。我把它挂在书房的墙上，每天都能看见。
路流川你在林溪的动物救助站做义工，我托人捐了批疫苗。上次视频，你说那只瘸腿的猫好了，能跑能跳了，我高兴了一晚上。
路流川我老了，有时候会想起你小时候，攥着我的衣角要我抱，我那时在忙王的事，没顾上...
路流川小闻，爸爸对不起你。
路流川
乌历14年9月15日"
他想起小时候，别的孩子有爸爸接放学，他只能跟着奶奶走；生日时，收到的礼物是秘书寄来的玩具车，而别的孩子有爸爸买的蛋糕；甚至他和母亲离婚时，母亲最后说的话是
母亲你爸...只是...不是不爱你...
路闻他这些年...
路闻低声问。
路望一直在做野生动物保护。
路望说
路望资助了林溪三个动物救助站，匿名。去年你救的那只金雕，是他让人从奉阳运过来的兽医。
路闻抬头，看见巷口的银杏叶落在路望的肩头。这个表哥，他以前总觉得疏远，此刻却像棵大树，替他挡住了所有的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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