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的警校操场还浸在雾里，陈晨抱着铝制饭盒蹲在梧桐树下，指尖捏着半根火腿肠。草叶上的露水打湿了他的裤脚，他却不在意——树洞里那只黑猫正蜷着身子等他，耳朵尖沾着昨晚的雨渍，看见火腿肠的影子就凑过来，尾巴尖在草叶上扫出细碎的响。
这只猫是陈晨大一冬天捡的。当时它在雪地里缩成毛球，左前爪缠着破布，他用自己的围巾裹了抱回宿舍，喂了三天葡萄糖才缓过来。因为毛色像煤球，他给它取名“煤球”。此后的一年里，煤球成了他的“警校搭子”：早自习前蹲在教室窗沿等他，把他的笔记本扒拉到地上要摸头；晚自修后跟着他去食堂，蹲在泔水桶边等他挑出没沾油的米饭；甚至在战术训练时，它会趴在障碍墙根，看他翻越高板，喉咙里滚着细碎的“喵呜”，像在加油。
变故来得毫无预兆。
周三清晨，陈晨像往常一样攥着猫条往梧桐树跑，却看见树洞前的草丛歪歪扭扭躺着个毛球。他的心跳瞬间停了半拍——是煤球。它缩在草叶里，肚子鼓得异常，嘴角挂着白沫，爪子还保持着抓挠草茎的姿势，仿佛临死前还在挣扎着要爬起来。
陈晨的腿软得站不住，扶着树干滑坐在地上。他用指尖碰了碰煤球的耳朵，已经凉透了。昨天的猫条还在他口袋里，没拆封的铝箔袋被体温焐得发软——是谁下的毒？为什么要毒一只流浪猫？
那天上午的审讯课，陈晨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盯着讲台上的老师讲“证据链的闭环”，却什么都听不进去。他的铅笔在笔记本上乱画，最后画成了一只黑猫的轮廓，旁边写着“煤球”。下课后他冲去食堂，问打饭的阿姨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
陈晨昨天晚上，有没有人在梧桐树那边转悠？
阿姨擦着围裙想
万能龙套哦，好像有个穿藏青运动服的男生，十点多才回来，鞋上沾着草屑，鬼鬼祟祟的。
陈晨的指甲掐进掌心。他突然想起，审讯课上老师说过
万能龙套（老师）最不会说谎的，是细节。
接下来的三天，陈晨像变了个人。
他不再泡在训练场上，而是抱着笔记本泡在图书馆，翻遍了近三年的校园案卷——有没有人因为虐待动物被处分？有没有人多次投诉流浪猫“脏”“吵闹”？然后他去查监控：学校东门的监控拍到，周日晚十点一刻，一个穿藏青运动服的男生抱着个纸包进了梧桐树林，十五分钟后出来，纸包明显瘪了一截。
那个男生的脸模糊，但陈晨记住了他的鞋——白色运动鞋，鞋边沾着深绿色的草屑，和食堂阿姨说的一致。他又去问宿管阿姨
陈晨最近有没有男生晚归，鞋上沾草？
阿姨翻了翻登记本
万能龙套（宿舍阿姨）302宿舍的林浩啊，上周日回来得晚，我还说他是不是去网吧了。
林浩是陈晨的同班同学，平时沉默寡言，总皱着眉说“流浪猫身上的细菌多”。陈晨记得，上周在教室，林浩把自己的课本摔在桌上，吼道
万能龙套（林浩）凭什么要我们容忍这些脏东西？
当时陈晨还劝他
陈晨它们只是想活着而已。
林浩瞪着他
万能龙套（林浩）活着就可以随便糟蹋地方？
现在，所有的细节都串起来了：林浩晚归时带了毒药，放进煤球的饭盒；他讨厌流浪猫，觉得它们脏、碍眼；他以为没人会发现，却留下了鞋上的草屑、监控里的背影，还有——陈晨突然想起，煤球的爪子上沾着一点红色油漆，而林浩上周刚刷了教室的窗户，手上还沾着没洗干净的红色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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