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战事僵持月余,严浩翔亲带一队先锋军先行,截断行沛主力,邓佳鑫在后方管控,调整作战。
得益于两人默契配合,行沛主力军被冲溃,捷报连续向上京传来,张真源同贺峻霖才得以安定朝堂。
上京这块,马嘉祺协同张真源清算,李氏一党人人自危。马嘉祺用暗卫的手段,挖出不少效忠隶属李氏的党羽贪污行贿、欺压百姓、弄权包庇。
对簿公堂,纷纷倒台,朝局形势大好。
更有见风使舵的,迅速倒头,阿谀谄媚,想要抱上贺峻霖的大腿。
当然,也还是有些顽钝固执的在。
鬼王爷在李氏手下这么多年,为她行事,小心谨慎,未曾出过大的纰漏,凡事不忘留后手,处理得干干净净,就是推他下台,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办成。
他既是不慌,在朝堂上与从前自然并无二致。
至于陈篪,自陈泤珝有孕,他在朝堂上便不大活跃,陈家人时常往长春宫看望,对这个女儿的关心倒多了不少。
李后最近在吃斋念佛,美名为南方战事祈福,不论谁来拜见,都一一回绝。
双方心眼明亮,此番紧锣密鼓,不过是为一场大戏做铺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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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嘉祺有皇令特权,可从宫中密道入宫随时面圣。基于暗卫的办事效率,他近来入宫的次数渐多,以作商量和应对。
严浩翔不在,仅靠宫中禁卫拱卫皇帝,并非万全之策。
为此,马嘉祺在严浩翔离京之前,曾和他有过仔细考量安排。
暗卫紧盯鬼王爷等人的动向,一旦有动静,马嘉祺会及时向宫中传递,以备乱象之争。
但实话实话,鬼王爷确不是一般的对手,马嘉祺也不是一次两次和他对上,只能说是棋逢对手,高下难判。
鬼王爷并没有真的放弃拉拢,可惜高官厚禄、封官加爵,马嘉祺毫不动心。
马嘉祺早已动了杀心,他怎会跟一个死人讨价还价?不管是丁程鑫抑或是宋亚轩,都叫你死我活这件事没了转圜余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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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近来胸闷厉害,传唤太医来看,承说相爷为朝政费心劳神,须得多休息,放宽心才好。
他大抵是放不宽心的,严浩翔征战在外,生死未卜,他带军神出鬼谋,硬是连封信都送不到手里。就算张真源捷报一张不落送到府上,贺峻霖都未必能真的心安。
散朝回府已近昏暮,早春日暮的光打在双栖楼下成片的椿寒枝头,散晕开粉清的光珠。
刚刚盛放那日,晨起时光线太暗瞧不见粉瓣绽开。只到他散朝回府后,管家同他说,他站在双栖楼上,远远眺望,成片花簇跳着暮光,说不上的风光如何艳羡。
贺峻霖却也只是轻巧点了个头,转身进屋。
本该是和种下这些椿寒树的人同赏第一朵樱开,可惜良人不在旁,佳人怎敢独赏。
贺峻霖脱下这身朝服,叫下人熬了一副药喝下,没有胃口就吩咐不必准备晚膳,随即径直躺下歇着。
眯了有半个时辰,下人来唤他,他迷迷糊糊答应几句晚膳不必准备,翻身打算再入梦乡。
下人着急得不行,上手摇他:“相爷,相爷,宫里派人来了。”
贺峻霖尚未清醒,含糊问:“谁来了?”
“宫里,宫里派人来了,叫相爷您到宫里去一趟。”
贺峻霖被摇得不耐,直愣愣被人扶着坐起,仍发问:“谁?”
“那公公说是陛下派来请相爷入宫相商要事的,正在楼下等着呢。”
“什么要事,怎这个时候来。”贺峻霖看了眼外头早沉下的天光,还是下地套上鞋袜,下人给他拿来衣物披好。
贺峻霖走出屋子,朝下看,好大的阵仗。
宦官带头最前,抬头望着楼上半披裘衣的贺峻霖,他身后站了一排的小宫人提着灯笼,将下头的情形照得明亮。
“现在什么时辰。”贺峻霖问身后的下人。
“戌时。”
“戌时……离宫门落锁还有多久?”
“一个时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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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丞相大人!奴才奉陛下口谕,特来接相爷入宫面圣。”楼下立于人群的宦官见贺峻霖不为所动,先声相邀。
贺峻霖察觉到一丝反常,心生警惕,只问:“往常都是李总管亲来,今日怎么换了位大人?”
“李总管替陛下办别的要事去了,这才叫奴才来请相爷。”
贺峻霖毕竟是做宰相的,难免不起疑,宦官也应对自如。
贺峻霖还是问:“大人可知,李总管去办何要事了?”
“这……既是要事,像咱家这等奴才,又怎么好随意打听。”宦官笑得谄媚,贺峻霖却看出他笑里藏刀,“相爷您还是抓紧跟奴才走一趟吧,陛下若是急了怪罪下来,奴才们可担待不起。”
“陛下可有说是什么事?”
宦官这才看明白,贺峻霖在故意拖延时间。
“这……陛下没说,奴才也不好问啊,还是请相爷亲自入宫,当面与陛下相问才好。”宦官急切催促。
“那陛下可有说,是只请了本相一人入宫,还是也请了别的大人?”贺峻霖弯弯绕绕,敲打信息。
“陛下吩咐奴才们先接相爷入宫,之后再去请别的大人同往,陛下还是很看重相爷您的。”宦官为了增强可信度,不设防将之后的预备动作透露出去。
贺峻霖瞧着这些个小宫人手里的红灯笼更刺眼几分,话说,这双栖楼也不是漆黑一片,何必明火亮眼呢?除非是需要有人看见不可。
贺峻霖心中考量,这太尉府怕是已被围困,只要他抗旨不遵,外面的人就有借口冲进来抓他入宫。
拿他做饵,引诱别的大人入宫做人质,控制上京局势,还真是一步险棋。
淮南和上京的局势对李氏不利,而陈泤珝的产期也将至,终究是忍不住要提前动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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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眯眼微微一笑,言道:“有劳公公特地跑一趟,还请稍等片刻,待本相换身衣服,与您进宫面圣。”
“相爷言重,咱家就在下头侯着。”
宦官见贺峻霖进了屋子,同身边的小宫人使了个意味不明的眼神,随即跑出去一个。
“相爷,正如你所料,太尉府被围起来了。将军留了人手尚能应对,相爷您……”同贺峻霖说话的是严浩翔副将,他从军营里给他挑了一批高手,就是为应对今日状况。
“不必,我今夜入宫,陛下一人在宫中更不安全。半个时辰后,叫人传信到山上以及各府大人。”
贺峻霖系好衣带,转出屏风利落安排。
“你陪我进宫便可。”
“相爷……这不安全。”副将本事再高,他一个人入了皇宫大内也未必能护贺峻霖周全,留在太尉府尚能抵抗一阵。
“我相信将军的眼光,也相信你的能力。”
贺峻霖并不多做解释,要他同去并非为求平安,而是要叫敌方放松警惕,争取到最大机会将危险的信号传递出去。
至少现在看来,不管是张真源还是同僚,应都还安全。
贺峻霖话已说到这个地步,副将不好再劝,只能随他同往相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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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尉府的马车已经足够招摇,宦官带着一群提着噌亮灯笼的宫人,贺峻霖入宫的场面有够夸张,像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这就是他们要的效果,现在这个风头下,当官的哪个不是人精,这个时辰请他们入宫,都能猜到这其中或有猫腻,如果连贺峻霖都入宫的话,相比来说会更方便拿捏这群人。
幸好贺峻霖看穿这层,早有安排,只需要适当拖延,争取时间。
太尉府马车行进速度缓慢,半个时辰才到宫门口,接他来的宦官将他交给接手的另一名内官,又带着那群提灯的宫人折返回长安街,是预备再多抓些人质来。
贺峻霖跟带路内官走过几处黄门,到某处,身后副将却被拦下。
“陛下有令,除了相爷,不允许再有旁人一同面圣。”那老宦官的语气不容有假。
“陛下不也请了别的大人一同面圣?多一个本相的贴身护卫应不成什么大的问题。”贺峻霖并不吃他这套,张真源可没拿这种规矩约束过他。
“这是陛下亲下的命令,烦请相爷配合。”宦官并不让路。
副将上前欲争执,却被贺峻霖拦住。
“既是此等命令,本相一人面圣也无不可。你就留在此处,待我见到陛下,宽恩放你过来。”
“是。”副将也不好反驳,只能遵从贺峻霖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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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一人跟着宦官往深宫里走,弯弯绕绕实则已经偏离太远。
“公公,这是长春宫方向吧?”
“陛下正在长春宫陪皇后娘娘,咱家得令先引相爷到那去见陛下。”宦官自如应答。
“外臣不入后宫,此行怕是有失妥当。”贺峻霖顿住脚步,不再往前。
宦官回身看他不走了,眼神阴翳,又听他说:“我看公公面生,也不像是长春宫的人。”
“相爷说笑,这宫中的奴才不是个个都有机会能在您眼底办事的。”宦官极力遮掩真实身份。
“是吗?”贺峻霖微微一笑,并不急着拆穿他。
这个假太监先前在有身手的人面前还知道隐藏,粗重笨拙,到这倒不遮掩了,是瞧贺峻霖一介文臣,看不出他这一身武功。
贺峻霖好歹是唱戏出声,行当学得扎实,这点猫腻他还是看得出,只是不知走到这,暗处埋伏了多少人。与其被人五花大绑,不如就大摇大摆踏进这虎穴,行动也能自如些。
贺峻霖不再提问,沉默不语跟在这个假太监后头,打量周围的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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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以为带他到长春宫也不过是个幌子,没想到真就将他带到了长春宫。但是很显然,守着长春宫的这批人并不是张真源安排的。
贺峻霖隐而不发,跟在人后头进殿。
这群人究竟想搞些什么名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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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到殿内,场面却和贺峻霖想的大相径庭,陈泤珝竟也被人控制住。
几个婢子抓着陈泤珝的手脚将她摁住,一旁站着的男人指使人手给她灌药,陈泤珝咬着唇怎么都不肯松口,拼命挣扎躲过递到嘴边的药碗。
地上湿漉漉,看来是早已洒过一碗。
那男人似是被逼急,夺过宫人手上那碗,粗暴撬开陈泤珝的嘴,将药灌下。
贺峻霖来不及多想,猛地冲上去将碗抢落,匆忙间看见陈泤珝的目光,像是诧异贺峻霖的出现。
可惜他连句话都来不及说,脑后一凉,栽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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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咳…咳…咳…”
陈泤珝还没从方才被灌药的恐惧中缓解过来,又眼见突然出现的贺峻霖受重创,更加惊慌。
今日陈子旭来,根本不是单纯地来看望她。
陈子旭瞥了眼倒地不起的贺峻霖,侍卫上前将人拖到一边,陈子旭这时才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泤珝。
“娘娘是臣的亲妹子,臣还能害您不成?”
“这究竟是什么?你们想做什么!”
这声亲妹着实讽刺,陈泤珝只觉眼前这人可怖。
“太后娘娘赐的好东西,当然是叫肚子里这位日后的陛下早些出世,一定正统。”
“你怎么敢给我吃这种东西!”陈泤珝眼睛发红,护着隆起的肚子一个劲往后缩。
这些人已经彻底疯了,甚至不顾陈泤珝的死活,不管肚子里孩子的安危,要给她喂催产药。
陈子旭抓住她的手,发红的眼睛里都是野心,“你是陈家的女儿,陈家和皇太后才是一条心。父亲说了,你今日恨我们,将来是要感恩的。”
“你们真的是疯了!疯了……”父兄竟已狼子野心到了这种地步,叫她不寒而栗,她几度挣扎,“倘若,倘若不是皇子,你们又岂敢!”
“皇太后的意思,你生的是男是女不重要,重要的是叫世人知道,你生的是能继承大统的皇太子。”
陈子旭的话叫她大受震撼,他们只是需要她生,并不管她能不能生下皇子,他们只要皇室正统血脉的名,一个能名正言顺将张真源踢下皇位的名位。
“你只要负责早些将孩子生下来,若是太子也就能省些麻烦事。就算不是皇子也没关系,我和父亲会另找陈家的孩子替上,反正都是陈家的血脉,只要所有人以为是你生的,这又算什么紧要呢。”
啪——
清脆的一声耳光落在陈子旭脸上,陈泤珝手在颤抖。
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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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陈家的女儿,至死都要为你的氏族着想。”这是陈子旭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沉重的殿门被人拉上,那句话空荡荡的大殿里回荡,像是地狱里万鬼的哀啸。
陈泤珝第一次悔恨自己生在富贵之家,前半生吃的那么多甜头债,事到如今,全要被至亲讨要回去。
她的幸福,她的夫君,她的孩子,全是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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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清醒过来,天旋地转间,完全不知自己怎么从长春宫到的慈宁宫,满地惊慌的大臣看着他,更是茫然。
离他近的大臣摸过来,神情急切:“相爷,您没事吧?”
“暂时没事,这条老命还在。”贺峻霖扶着后颈,感觉自己险些被打成傻子。
“你们怎么进的宫?各府难道没有收到我传的消息?”贺峻霖意识到场面的不对劲,怎么一个不落全被逮进宫了。
“哎…相爷不知,各府一得到您的消息就紧闭府门不让出入了。刚开始还能周旋,可后来他们干脆就硬闯了,各府上一团乱麻,抓人的尽是穿甲戴盔的兵,就府上那点人手,能扛多久。”
说话的人长吁短叹,想不到变故来得这样突然。
“烧杀抢掠,各府损伤惨重,为了保住一家妻儿老小,只能束手就擒入宫。何长史、杨尚书他们抵死不屈,如今……哎…”
听闻同僚如此遭遇,皆是沉默哀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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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峻霖忽问:“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早过了戌时,宫门也已落锁,能有援军来吗?”几个大臣都看贺峻霖,绝望的眼神里夹杂几分希望。
贺峻霖虽早派人去京城周边的大营求援,但照目前的形势看来,只怕是没办法及时反应。再有这宫中兵力埋伏并不明朗,易守难攻,即便是援军来,胜算也不大。
臣子们见贺峻霖面色不佳,沉默不语,个个提心吊胆,怕下一个死的就是他们。
贺峻霖再问:“可知陛下现在如何?”
事到如今,最要紧的是要确定张真源没有被限制人身自由,只要张真源还能做出决断,整件事应就还有逆转之机。
可这些大臣都自顾不暇,哪还能有办法顾及到张真源。
贺峻霖见他们皆摇头不知,反而放心。
挟天子才以令诸侯,可如今这大殿里头成堆的大臣,脑袋都还悬在脖子上,至少说明张真源现在还安全。
照李后的性子,张真源若落入她手,这么多大臣估计也蹦不到这时。
只是不知道,外头的人能给他们争取来多少时间,马嘉祺有没有得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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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外进来人,二话不说就开始扯人往外。臣子们以为死期已至,一个劲往后缩,拼死挣扎。
“皇后懿旨,将这些抗旨的逆臣关入天牢,听候发落!”
领头的侍卫高声下令,更多的士兵踏入偏殿中,将里面的人扯拉压缚出去。
不少惊慌的臣子大呼冤枉,直骂皇后蓄意谋反,戕害陛下和朝臣。更有恶劣些,咒其不得好死。
贺峻霖尚未深思这道命令究竟是怎么回事,就被人架起往外走,却不同这些要死要活的朝臣,羁押他往正殿去。
贺峻霖被丢在冰冷的地上,上头坐着李氏,陈篪父子左右护法,就连陈泤珝都不再是先前那个惊慌失措的模样,端坐一旁。
贺峻霖勉力站起,这堂上的人是敌非友,却还是甩甩衣袖,笑道:“今日这般光景却不曾见郡王爷在?”
不用想也知道,这样恰似审判的场景,鬼王爷还能为什么不在。
“相爷还真不是一般人,这种时候也能笑得出来。”如今贺峻霖落魄,陈篪这个老冤家怎能轻易放过他。
“中书令大人真是说笑了,我既是能笑,非得哭丧着张脸不成?”越是这种时候,贺峻霖就越需要表现得淡定。
陈篪嗤鄙他死到临头还这装模作样:“相爷今日进了宫可就出不去,还是配合些的好。这要是一个不小心,命丢在这,岂不是可惜?”
贺峻霖却不理会他这一番威胁的言语,看向上座的李氏:“太后娘娘有话不妨直说,何必绕这么大的弯子。”
果然,李氏招手示意陈篪父子退至一旁,敲敲护指:“丞相这数年来为我朝勤勉尽责,得民心得官信,为陛下排忧解难,也算是我朝功臣。”
李后何曾这样夸过他?更何况是这种时候。
事出反常必有妖,贺峻霖簇眉瞧她。
“只可惜先帝将这江山许给陛下时,羽毛未丰、少不更事,实难当天下之大任。而自陛下继任登基,宫府不分,内外异法,偏私太重;朝堂上下,谄词令色,致陛下同本宫离心离德,有负先帝所寄。”
贺峻霖听她这番控诉,实属欲加之罪,眼神凛烈更甚。
“陛下心知有伤先帝之明,痛心伤臆罹患重疾,是以御笔一封罪己诏以告先帝之灵。再有遗诏一册,封遗腹子为帝,许陈氏女垂帘,以正朝纲。”
“相爷作为一朝宰辅,宣诏立帝最为合适不过,将来仍可在朝辅佐新帝。”
李后特意将贺峻霖单独“请”到这来,抛出橄榄枝,让他临阵倒戈,就是为了能够言正名顺除掉张真源,推新帝登基上位,然后将澧朝彻底把握在陈氏和李后手中。
还真是一盘好棋,就连贺峻霖也被算计其中。
贺峻霖冷笑一声,殿内的人皆看他。
“太后不白把握朝政这么多年,贺某佩服。”
李后听出他话里的暗讽,脸色忽变。
陈篪替李后唱白脸:“丞相大人是还看不明白如今的形势?识时务才能保住你的性命,骨头硬可是死得更快。”
贺峻霖再是冷笑:“中书令大人不是一向看不起贺某,又何必浪费口舌,假慈悲劝我惜命。”
“你!”
贺峻霖这般轻佻找死的态度,陈篪也顾不得他究竟有用没用,叫人上来绑了贺峻霖,将他压制在地,跪对李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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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万不可冲动鲁莽。”陈泤珝艰难起身,劝阻陈篪,“大军尚还在外,不若先留他一条命。”
贺峻霖闻言偏头看她,神情复杂。
严浩翔手握兵权在外,无法掌控。但如果贺峻霖在他们手中,确实是拿捏他最好的利器。
陈泤珝能快速想到这点,心思缜密。古语说最毒不过妇人心,诚不欺世。
陈篪倒真的思考起个中利弊,看向李后,得到默许,吩咐陈子旭:“你亲自看守丞相大人,好生招呼,他若能改了心意最好。”
“是,父亲。”
陈子旭得令,带人将贺峻霖提拎出这大殿。
要说服贺峻霖背信弃义,为李后办事,确是比登天还难。李后知他不可能真心归降,但贺峻霖留着确实还有用,也就不着急让他去见阎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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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烜清还没传来消息?整个皇宫才多大,现在还没抓到人?”
鬼王爷带人围了这上京城,带着李后的命令去抓张真源,到现在也有一个时辰,却没个消息传来。
“像是有人提前泄露了消息,娘娘莫急,整个上京都在我们的控制之下,皇宫各口都有重兵把守,应该很快就会有好消息。”
陈篪并不急于张真源的下落,最重要的是陈泤珝肚子里那个,孩子一旦平安落地,别的就都不成问题了。
“叫人传信给烜清,让他多派人手,不要再出纰漏。”
李后走到如今这步,全是张真源步步相逼,不早点见到他的尸首,她自是没法安心。
“还有,这肚子里的怎还没动静?药都喝了?”李后转问陈泤珝。
“子旭那孩子亲自监督她用的药,应是药效发作应是要些时间,娘娘再等等。”陈篪代为回答,这等关头上,好不容易得到的机遇,怕陈泤珝说多错多。
“一个时辰后若是还没反应,再叫宫人熬一副服下。”李后可没那么多耐心等。
这催产的药哪能随便用,要是伤及胞胎,只怕危及母子命脉。
但李后显然已不耐烦,陈篪不好反驳,只能应下。
陈泤珝看着自己父亲的目光,愈发黯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