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轻松

文鸳怕福临不自在，也没有拉着额娘走了，一起留在大厅上说笑。

她叽叽喳喳，说起宫里的事，肆无忌惮，快活自在。

福临也在一边坐着听，心情放松，含愁沉郁的脸漫上了浅浅的笑意。

皇宫对于他来说就好像一个鸟笼子，他刚出生就一直待在里头，可并不代表他不向往外面的世界。

文鸳还带着他回了自己的房间，向他展示自己的珍藏，还有未入宫时的衣裳首饰，甚至连小时候玩过的弓箭、布老虎、兔儿爷、拨浪鼓都在。

福临抱着她的布老虎，坐在她的床上，笑着看她眉飞色舞地介绍。

她的童年是花团锦簇的大门，她领着他走进去，看到的是一个明媚如春的世界。

晚膳他们也是留在瓜尔佳府用的。景泰被文鸳赶回自己家吃了，说没做她的饭。

鳌拜虽然是行伍出身，心思却粗中有细。他只起身敬了皇上一杯酒，就不劝酒。不然他们醉醺醺地回宫，太后看了肯定不悦。

苏完瓜尔佳氏笑着劝道：“皇上尝尝这松蘑炖鸡肉。这鸡是庄子里自己养的，蘑菇是盛京来的，鲜香浓郁，外面可尝不到。”

文鸳也嚷嚷着说要尝尝，“额娘，我也要吃！”

苏完瓜尔佳氏溺爱地替她用小碗装了满满一碗，送到了她手边。

福临笑着尝了一口鸡肉，点头说：“福晋说得极是，果然好吃。”

桌上的菜很多都是文鸳爱吃的，她美滋滋地吃了个肚儿圆。

等到吃完了饭，文鸳才和福临回宫。她很舍不得，摇着福临的手问道：“皇上，以后我们经常出来去天主堂吧，我就爱去。”

那样就可以去完就回自己家了。文鸳的小算盘打得噼啪响，变本加厉地缠着他，靠在他的怀里，抱着他的腰摇来摇去，仰头亲亲他的脸颊，娇声软语地央求道：“好不好嘛，皇上~”

福临当然愿意，抱紧她低头蹭了蹭她的脸，顺着她的心意说：“那等去完天主堂，就回瓜尔佳府。以后就不这么兴师动众了，我们私下回去。”

文鸳点头如捣蒜，欢喜地说了好。等回到了宫里，文鸳就留在了乾清宫。

夜里的时候，福临抱着熟睡的文鸳，便在白日里汤若望说的话。

要消除自己的畏惧，做一个彻底坦诚的人。要爱自己的臣民，尤其要爱身边的人。

福临坦诚地想自己在畏惧什么？他在畏惧他担不起开国皇帝的重担，他在畏惧他对这个国库空虚、四处战乱的国家毫无办法——他还畏惧孤独。

汤若望让他要爱自己的臣民，爱身边的人。

四海苍生，皆朕赤子。他一直兢兢业业，勤政爱民，就是为了给百姓一个交代。

爱者，仁之发也。对臣民的爱是仁，对身边的人的爱是仁，是亲、恩、惠、怜、宠、慕、吝惜。

“爱”有如此多重的含义，他对文鸳就有如此多的感情——那他对文鸳是爱。

福临在黑夜中摸索着亲了亲她的头发，将人抱得紧紧的，高兴又主动地接受了。

皇上这样兴师动众、大张旗鼓地出宫去了天主堂，太后又怎会不知。

前明的皇帝也爱信这个。他们满清的人进来了，自然也要学。

她和汤若望有私交，还指望着他能用他那些鬼话开导开导福临，让他学着做一个好皇帝，敞开心胸接受皇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不要总是任意妄为。

没曾想他又带着贵妃出去了，还带她省亲，回了瓜尔佳府。

太后昨日和儿子大吵了一架，今日又见他如此我行我素，真有些心力交瘁，揉了揉额头，无可奈何地笑骂道：

“我看福临是恨不得把贵妃栓裤腰带儿上带着。皇后还病着，他倒好，带贵妃出宫耍子。我看他是给我脸色看，打我的脸呢。”

苏麻喇姑立即过来，抬手替她轻轻地揉着，温柔地劝说道：“贵妃活泼讨喜，皇上疼爱她并不稀奇。以往皇上心情不好，也只有贵妃能够安慰。皇后是您的侄女，可皇上也是您的亲儿呀。您还是不要把他逼得太紧。”

太后深深叹了口气，“正是因为如此，我才格外难做。”